第十二章 低语
阴暗宽敞的石质阁楼里，视线被一排排堆满书卷的木架所遮蔽。 李万机手持一盏烛台，上面燃烧着一簇指甲盖大小的火苗，昏黄的火光，不停晃动，只能照亮半个身子大的地方，更远的地方则被一片阴影吞没。 “嗯？” 他这时翻阅一本泛黄古籍，眉头渐渐皱起。 “每次到最后关键地方就没了……” 李万机正在翻看的，是一百多年前的李氏先辈留下的个人笔记，里面不仅记载了他对制造尸鬼的研究心得，还包括当时发生的一些重大事件。 古怪的是，这本笔记只记录到他三十七岁，更后面的便戛然而止。 笔记最后部分显示。 这个先辈当时，正在经历一场似乎令他无比绝望的恐怖事件。 里面对于这场事件的记载，像是疯子的呓语，使用了大量有关于‘痛苦’、‘命运’、‘死亡’等字眼，读起来光怪陆离，而又触目惊心。 在笔记的末端他写下一行类似于决定的描述： ‘祂在召唤，我无从抗拒……’ 而在这段话的后面，个人笔记所留下的都是语气悲哀，类似遗嘱一般的文字，而后便是大片大片的空白，仿佛在做完这个决定后，他就彻底消失了。 …… 李万机将这本笔记合上，重新放回原来的那层书架上面。 “祂在召唤，我无从抗拒？” 他默念着这一句，心里起了疑问：“这个‘祂’，指的是什么？” 这里面似乎牵扯到一件隐秘…… 但笔记对此语焉不详，描述的大都是关于主人公的心路历程，实物尽皆一笔带过，甚至连提都不提。 导致了不要说有用的干货，就连看懂对方在说什么都觉得费劲。 而且。 不知道是不是家族遗传的关系，这里类似的传记型书籍，都是这一种风格，里面有用的东西太少，杂七杂八的描述倒是一大堆。 李万机当前身处的这一层。 收藏了这个家族历代先辈所留下的笔记、秘传、手札、风闻等各种资料，可以一直追溯到数百年前，李氏一族刚刚从中土迁徙至北地的时代。 但这些资料，尤其是笔记类，都有同一个特征。 很多当时正年轻的先辈…… 似乎都遇到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恐怖事件，在精神濒临崩溃的时候，只来得及留下只言片语，便毫无征兆的人间蒸发。 甚至有些书籍，还被人撕掉了里面的关键部分。 似乎在隐藏着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 李万机心里隐隐有着预感，这被隐藏的部分，或许就有关于他血脉产生异变的解释，只是这时毫无头绪。 “而且……关于这个家族的血脉来历。” “在我追溯到第一代先祖时，也没有发现有关这方面的半点文字记载，甚至对于那位第一代先祖的出生、死亡，都语焉不详，晚年的事迹更是一片空白……” 这明显不符合常理。 李万机除了知道李氏第一代先祖极为强大，曾带领李氏一族崛起于中土之外，其他的完全一无所知。 像李氏家族的诞生，以及从中土迁徙到北地的缘由，先祖言行遗训等等…… 书籍上更是一概没有记载。 “所以，当时这个家族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种讳莫如深的态度，引起了李万机极大的探究欲望，可当他面对藏书阁沉积数百年的浩繁书籍时，知道一时半会是解不开这个谜团了。 “先吃饭吧。” 李万机发现自己的饥饿感，正一日强过一日。 再这样下去，他感觉自己恐怕有一天会真的活活饿死，不管他吃掉多少食物，这种预感依旧强烈无比。 将烛台上的火苗吹熄后，李万机走出这一座已经被黑暗彻底笼罩的藏书阁。 不知不觉。 时间临近傍晚，外面的天色已经昏暗下来。 “阁下。” 见到李万机出来后，一个似乎等候许久的黑袍人上前，垂眉低眼道：“在您的院子里，已经为您备好血食。” “哦，那走吧。” 李万机看了他一眼，这是个生面孔。 这个家族为了他几乎费尽心力，从他居住的院子，一直到藏书阁这条路线，被分割成了好几段，每段都有一队血脉觉醒了的家族子嗣轮流值守。 除了监视之外，似乎还为了避免这些人与其过度接触。 离开前。 李万机向藏书阁的门侧阴暗处看了一眼，在那里，站着一个目光炯炯，但却看不清面目的人影，这时被李万机看了一眼后，缓缓隐入黑暗。 回去路上，走廊里挂满灯笼。 这些灯笼糊着白纸，里面的烛火静静燃烧着，在灯笼上透射出一团昏黄色的光影。 “嗯？” 李万机忽然停下脚步。 在挂着白灯笼的走廊外边，是一片有着秋千的花园。 昏暗天色下，一个穿着襦裙的小女孩，脸色带着一丝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正坐在秋千上晃荡，眼神有些好奇的看着他。 “她是谁？” 李万机向边上的黑袍人出言询问。 “谁？” 黑袍人一愣，顺着李万机向走廊外面看去：“那个小女孩么，她一直在外面长大，父母双亡后，目前寄养在一个族叔名下，名字好像是叫雪姬……” 正当这时。 一个青裙少女从花园后面慌忙跑来：“雪姬，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韫玑姐姐。” 小女孩见到少女，低低唤了一声，又有些好奇的看向走廊上的李万机：“韫玑姐姐，那个哥哥是谁呀？” 青裙少女顺着她目光抬头望去。 在走廊上面，白灯笼底下，站着一个身披黑色大袍的少年，对方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嘴角微微扯起，惨白面孔上露出一丝像是微笑的表情。 “别管他！” 青裙少女眉头拧起，对着小女孩不耐烦道：“族老说了，不能跟那个人接触。” 然后她低下脑袋，把嘴巴凑到小女孩的耳边，怪声怪气道：“而且，听说那个人最喜欢吃像你这么大的小孩子……” “哦……” 小女孩似乎对此感到非常不舒服，缩着脑袋应了一声。 “既然怕了，还不快跟我回去！” 青裙少女状似得意，旋即板起脸色训斥一声，将小女孩从秋千上拖了下来，拉着她的手就准备离开。 离开前，她鬼使神差回头看了一眼走廊。 那个身披黑色大袍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走廊上只剩下一挂挂白灯笼，绽放出一圈圈迷蒙光影。 …… 李万机在回到院子之后。 “那个小女孩……” 他皱着眉头，总觉得对方身上隐隐有些古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弄得他有些心绪不宁。 “算了，想不清楚就先别想了。” 在院子里，此时已经摆满了各种半生不熟的肉食。 这是他主动要求的，比起全熟或者全生，他发现还是三分熟到五分熟的肉食最是可口，一咬下去，鲜嫩多汁，再美味不过。 一顿饭下来。 他的肚子仿佛无底洞，吃了估计有几百斤才觉得有些饱涨感。 在这中间，李万机去了不下十次厕所，感觉吃掉的和拉掉的差不多一样多，虽然肚子有了饱涨感，但那种饥饿感却更加强烈了。 饭后不多时。 满院的狼藉已被人收拾干净，这时李万机正准备回屋喝水充饥。 “嘻嘻……” “他回来了……” …… 在李万机耳畔，一阵低声幽语再度响起。 这次的声音跟前几天比起来，近在咫尺，仿佛就在他的身后，李万机神情一下子狰狞无比：“妈的，还敢来！” 轰！ 他看都不看，转身就是一拳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