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95章 约法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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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问住了四位道门大佬。 四人沉默不语。 仙人? 对他们而言,这是一个耳熟能详的词语,但仅仅是词语而已。 他们经常告诉世人世上有仙人,年少的时候,他们不仅忽悠别人信,自己也深信不疑。 等到他们逐渐的执掌一派大权,深深了解了那些个被他们奉为经典的神话故事以后,他们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仙人,只存在于传说中。 当然了,也有一些思想顽固的人,他们始终坚信着有仙人存在。 因为他们骗人骗久了,连自己都信了。 但是,那些思想顽固的人,却不包括眼前四人。 能在道门千万道徒中脱颖而出,执掌一方道统的,又岂会是思想顽固之人。 杨七笑眯眯的看着四人,轻声道:“四位,别自欺欺人了。就拿四位刚才入府的方式而言,在百姓们看,乃是神仙之举。但是在明眼人眼里,只不过是一种障眼法而已。” 陈抟老道目光锐利的盯着杨七,“杨延嗣,我等与你无冤无仇,何故要一而再再而三坏我等道心?” 杨七不惧陈抟老道锐利的目光,他懒洋洋的滑坐在椅子上,半躺着,笑道:“并不是我要坏诸位的道心,我只是不希望看着诸位继续错下去而已。 无论是儒教、道教、释教,从根本上讲,都只是一种思想上的继承和传承。 作为继承了先辈的智慧者,我们不仅要把先辈的智慧发扬光大,同时也要在先辈智慧的基础上,再开拓创新。” 种放若有所悟,轻声问道:“这就是传道的目的?” 杨七点了点头。 种放再问,“那么传道的方式呢?” 杨七直言道:“诚如我刚才所属,择经,教导世人从善,帮助世人从善。这就是传道的方式。” 黄袍道士紧皱着眉头,发问,“我等传道,对你杨延嗣又有什么好处?” 杨七愣了愣,含蓄的笑道:“旁人若是问我,我是不会说的。不过在你们四位面前,我没有藏私的必要。诸位若是在我治理的地方传道,能够帮我防止佛教一家独大的趋势。 毕竟,一家宗教,太过庞大和专宠,会影响一地的统治。 这可不是我想要的……” 杨七迟疑了一下,感慨道:“而且,我终究是炎黄子孙,我不希望看到祖宗的东西被别人的东西压下去。我更不希望看到,因为祖宗智慧的断层,让后世的子孙们认为我们不如异族人。” 陈抟老道和黄袍道士皱了皱眉,没说话。 但是,在他们心里。 他们不认为子孙后辈们会生出这种想法。 青袍道士被杨七吓的不轻,他心有余悸的问道:“你让我们传道,真的只是为了让先辈们的智慧被发扬光大,没有别的企图?” 种放看着杨七,显然他心中所想和青袍道士一样。 杨七自嘲的笑道:“我能有什么企图?图你们的财?你们道门千年积累固然可观,可是以我杨延嗣敛财的本事,超越你们道门的积累,轻而易举。 图你们道门的力量?你们道家门徒加起来能有多少?比得上我麾下的几十万兵马?” 青袍道士一下被怼的说不出话。 种放看向陈抟三人,暗自点头。 陈抟老道看向杨七,郑重的道:“杨延嗣,此次我等前来拜访,有一件事要问你……” 杨七坐直了身子,打断了陈抟老道的话,“我知道你们此番前来找我,是想入南国传道。我答应了你们,甚至以后我杨延嗣可以做主的地方,你们都可以传道。 但是我们必须约法三章……” “请明言……” “第一,入我治下传道,不可干政;第二,入我治下传道,不可投于异族;第三,凡是道观,每座观内道士不可超过三十人,道观名下田地不得超过百亩。” “这……” 陈抟老道、青袍道士、黄袍道士,三人皆皱眉。 道观名下的田产,可是道观最主要的经济来源之一。 土地兼并,也是道观敛财的主要手段之一。 如今杨七约法三章,直接断了道观的财路,那他们传道还有什么意义? “我觉得很好。” 种放突然开口,然后在陈抟老道三人异样的眼神里,平静的说道:“我等修道,求的是心,而非财。三人皆是道门翘楚,在修心一道上,远比我种放走的更长远。难道就因为无财,就拒绝传道? 如果把钱财和道挂在一起,那我等和那些追逐名利的世俗之人,又有何区别?” 黄袍道士紧皱着眉头,冷声道:“法不可轻传……” “呵……” 种放讥讽的一笑,鄙夷道:“张天师,你什么时候学会佛门那一套了?” “你!” 黄袍道士脸色涨红,羞的说不出话。 “够了!” 陈抟老道黑着脸,极具威严的喊了一声。 制止了种放和黄袍道士斗嘴以后,陈抟老道看向杨七,凝重道:“杨延嗣,既然你允许我等传道,又为何订立这诸多规矩? 我等修的是道,讲究的是道法自然。你如此约束我等,我等又如何潜心修道?” 杨七似笑非笑的看向陈抟老道,“我只不过订立了三条规矩,你们就觉得约束,影响你们潜心修行。可是据我所知,道门清规戒律远比我订的规矩多达百倍。难道那些个规矩就不影响诸位潜心修行?” 陈抟老道想要张口反驳,杨七却抬手制止了陈抟老道。 “提醒你们一句,这一次是你们在求我,而不是我在求你们。你们若是答应我的要求,那么你们可以随时入南国传道。如果你们不答应我的要求,那就诸位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 陈抟老道脸上闪过一道怒容。 自从他活神仙的名声传出去以后,还从未有人对他如此不敬。 杨七三番两次的对他不客气,这让他心里很不爽。 然而,还没等到陈抟老道发作,种放就站起身,甩了甩衣袖,对杨七躬身施礼,“虎侯的条件,种某代表终南山一脉,答应了。” “种放……” 青袍道士惊呼了一声,似乎在劝解种放多想想。 种放却对着他们三人拱了拱手,大袖飘飘的离开了花厅。 陈抟老道脸黑的可怕。 青袍道士瞅了瞅陈抟老道,又瞅了瞅黄袍道士,干巴巴笑道:“种放可是我们四人当中难得的聪明人,他既然都答应了虎侯的条件,那么贫道也就没有拒绝虎侯的理由。 虎侯的条件,贫道代表蜀山一脉答应了。” 然后,他站起身,拱拱手。 “告辞了。” 黄袍道士沉吟了片刻,沉声道:“贫道也代表茅山一脉,答应了虎侯的条件。” “嘭~” 一声火药的轰鸣声过后。 黄袍道士消失在了花厅。 仅剩下陈抟老道一人。 陈抟老道显然对杨七提出的条件不满。 “哼~” 冷哼了一声后,陈抟老道甩着道袍,离开了杨府。 花厅变的空荡荡的。 一桌丰盛的酒菜,从头到尾,都没动过。 杨七懒洋洋的站起身,望着陈抟老道消失的身影,摇头一笑,“毛病都是惯出来的……” “法海,出来清场了。” 丢下了这句话,杨七空放下花厅内满桌的酒菜,消失在了花厅内。 法海老道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花厅,神色显得格外的复杂。 论资排辈,法海老道算得上是华山一脉。 陈抟老道,算得上是法海老道的师叔。 今夜五人交谈,法海老道都听在耳中。 陈抟老道的傲气,让他拒绝了杨七的条件。 法海老道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从华山一脉的眼皮底下溜走了。 可惜,他并不是华山一脉的主事者。 所以他并不能替华山一脉做主。 “哎~” 一声长叹,为这个不平凡的黑夜,画上了一个平凡的句号。 …… 之后的几日。 杨府风平浪静。 杨七也难得有时间,陪着妻儿一起享受天伦之乐。 十个月大的小宗卫,在曹琳教导下,学会了喊出人生的第一个字。 “爹~” 杨七兴奋的一天都没睡着。 并且,特地选择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带着妻儿,外出踏青。 古人的娱乐项目很少。 男子尚且有酒楼、妓馆内寻欢作乐。 而女子,大部分时间只能待在闺房内。 偶尔踏青,是她们难得的乐趣所在。 在大同府城东门外,有一片难得的小山包,山包下有一条小溪,溪边杨柳依依,青草茫茫。 杨七带着妻儿到了这座小山包下,枕着青草,吹着清风,心情格外舒畅。 一家人难得的出来一趟,曹琳一展心中的小女儿姿态。 手持着纸鸢在草地上不停的奔跑。 初醒怀有身孕,不宜多动,所以陪着杨七在吹山风。 二人并肩躺在草地上。 杨七看着天上漂浮的云朵,突然开口,“你不开心?” 躺在草地上正在数云朵的初醒浑身一颤,发懵了许久,低声道:“没有……” “呵……” 杨七莞尔一笑,“你骗得了别人,怎么可能骗得了我。你我虽然相处不久,但是你的心思我多少了解一些。以前的你,是一个自由、傲气的女子。特别是在我面前的时候,你总喜欢展现出自己高傲的一面。 可是自从你入府以后,每日里郁郁寡欢,在我面前总是强颜欢笑。 根本看不到你真正开心的模样……” 初醒侧头看着杨七的俊朗的面庞,神色复杂的轻咬着嘴唇,声音如同蚊子一般小,“真……没有……” 杨七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侧头看向初醒。 目光对视。 初醒心虚的别过头去。 杨七抬手,轻握住初醒娇嫩的手,柔声道:“我知道,在你的心里,一直都把香姨当成最亲近的人。或许她利用你,你也不后悔。可是她的死,对你打击很大。 而我,却是把她推上死路的罪魁祸首。 你虽然入了杨府,也和我坦诚相见。可是,在你心里,始终有一个疙瘩,不知道如何用真实的自己面对我。” “妾身……妾身没有……” “还在骗我,你我夫妻,真的要这么见外?” 初醒明显的身体在颤抖,“妾身也不想这样……可是,香姨是妾身唯一的亲人……” 杨七紧握住初醒的手,感慨道:“香姨的死,是必然的。即便是不死在我手里,也会死在别人手里。复国,谈何容易?” 杨七嘲笑道:“自秦以来,想要复国的皇室遗族多不胜数。可是有几人复国成功的?秦汉之强,威震恒宇,秦汉遗族遍布天下,尚且不能复国。南唐又怎么可能复国? 你掌不良人时,也曾派人去过江南。那些世受南唐皇恩的遗族,又有几家愿意跟随你呢?” 初醒颤抖道:“香姨确实派人去过江南,愿意跟随妾身者,百不存一……” “所以啊!南唐复国,纯粹就是香姨在自欺欺人。她怎么做,我不在乎。甚至,她求我的话,我或许还会帮她一把,让她在西域或者海外,再建南唐。 她错就错在,不该绑着你一起行险。 我杨延嗣的女人,不能成为别人的筹码,更不可能成为他人的牺牲品。” “你的……女人……” 初醒身躯颤抖着,问道:“郎君……一早就惦记上了妾身吗?” 杨七咧嘴一笑,坦言道:“那一次,在长乐坊相遇,我就知道了。你是我的女人。” “那你……” “嘿嘿……” 杨七嘿嘿笑道:“男人们,好色是本性……当初那副不为美色所动的样子,完全是装的……” 初醒转过身,面颊垂泪,握紧了拳头,捶打着杨七的胸口,“那你为什么还要那么对妾身,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对妾身那么绝情,妾身才不得已远走西北的……呜呜呜……” 杨七揽过了初醒,抱在怀里,笑道:“好事多磨嘛……嘿嘿嘿……” 初醒趴在杨七怀里,小声的哭泣了一场。 哭过以后,她心情好了许多,她伏在杨七怀里,轻声道:“妾身心情好多了……香姨的死,妾身不怪你。妾身心里只是害怕,你让妾身入府,并不是真的喜欢妾身。而是可怜妾身…… 如今,听到了你说老早就惦记上了妾身,妾身心里就没那么不开心了……” 杨七莞尔一笑,抱着初醒,笑道:“以后记得,多找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去做,多出去走走,开开心的。我执掌西北三府,又要兼顾南国。注定是不可能一直待在府里的。也不可能一直陪着你们。” 初醒微微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