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是谁殒落了我的太阳 是你的目光
伯瓦尔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片灿烂星空。他站起身，身边云蒸雾绕。这是哪里？ 菲拉斯？双子峰？ 没等他想更多，身为骑士的本能让他敏锐地感到了远处不善的视线。他回过头去，隔着烟雾缭绕，看见了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幕。 他的蒂芬，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抱在怀里。她身上裹着一件黑色的厚重大氅，双眼失焦而呆滞，那双露在大氅外的纤细小腿上什么都没有穿。 一个几乎要让伯瓦尔疯狂的念头挥之不去地沾满了他的整个脑海。 虽然双子峰看似靠得很近，但之间却隔着天堑一般的距离。 伯瓦尔只恨自己没有翅膀，他焦急而悲愤，却无能为力。 “你！你对她做了什么？” 埃佛勒斯唇角上扬，美丽如春花盛开的笑靥落在伯瓦尔的眼里却是说不出的邪恶可怖。在伯瓦尔几乎要杀人的目光中，他低下头去，轻轻一啄希亚的额角发际。 希亚细微地颤抖了一下，再没有别的反应。 “你还真是可悲……不过，我应该要感谢你，不是么？”埃佛勒斯的声音通过魔法在他耳边低低响起，显然他的心情非常好。 伯瓦尔死死的握住了拳头。 “放心！我会让你们好好告别的！”怀里的希亚不知道是否听到了他的话，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双臂却抖做了一团。 感到怀里小女人的异常，埃佛勒斯嘴角上扬，低头附耳道“好好和你的小骑士告别吧，你也不希望他再有不测吧。”他的尾音拖长，隐含着的威胁意味让希亚打了个冷颤。 她机械地点点头，闭上了眼睛。 不多时，踏着绿色的法阵，希亚传送到了伯瓦尔的那一端，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熟悉的人影。 “蒂芬！”伯瓦尔眼神灼灼地盯着她。“你是蒂芬。” “我不是！”希亚冷漠地说。 “你还认得这个么？”伯瓦尔急急地取出他的徽章递给她。 “我不认识……”希亚退后一步。“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要再跟着我，我不想看到你。” 伯瓦尔大急，一把拽住了希亚的手，将圣物塞到了她手里。 温暖的圣光从手心传来，希亚不用低头也知道那是什么？她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上面刻得是蒂芬·伊雷利安——伯瓦尔·弗塔根矢誓守护之人。 比圣光更温暖的，是伯瓦尔的手。 他的大手握在她的手上。 她有多久没有被他这样握着了？ 很久很久了…… 希亚忍住眼眶的酸涩，保持面无表情的冰冷。 她举起手，将圣物捻起放在眼前，上面的字刺痛了她的眼睛，让她忍不住闭起了眼睛。 “我不认识这个东西。”她声音清冷，她将圣物丢还给了伯瓦尔在空中划出一道金色的弧线。“也不知道谁是蒂芬。” 伯瓦尔呆愣愣地接下了圣物。 她不承认。为什么？ 他举步欲追。 背对他离去的希亚似有所感，回过头来。美丽的脸上神情冷漠如路人。“不要再来烦我。” “蒂芬！”他说不出口的爱恋，依然留在那里，纹风不动。往事一幕幕反复出现，在他心里不敢触碰的角落里，蒙上一层微尘。恍恍惚惚，那个人的温暖笑脸，已经隔世。 面前的冰冷的表情让伯瓦尔的心狠狠一缩，手里不自觉地紧紧握着圣物。 多少个夜晚，他梦见她满是鲜血地躺在那里，而抱着他的，不是瓦里安，而是他。只是每梦见一次，心越痛一次，不管多少次，他没有一次不是在泪水中醒来的。 他的蒂芬，不该是这样冷漠的表情。他的蒂芬，不会有这样冰冷的表情。 “是那个人威胁你了吗？他对你做了什么？！”伯瓦尔激愤道，拦在她面前。他想听答案又害怕这答案，痛苦咀嚼着他的心。 暗能腾地从希亚身上燃起。她美丽的容颜在阴影中变得模糊，若隐若现。 “你想死么？”她扬起手，手上的暗影汇集成一团。 伯瓦尔苦笑，只默默注视她。 希亚一咬牙，将手里的暗能朝他丢了出去。 伯瓦尔看着这暗影直直朝自己而来，毫无动作。 暗影直直地打在他的双手之间。 “不！”伯瓦尔惊怒交加。他手中的圣光信物，碎了。 希亚收回了手，“这样行了吧，你走！” 伯瓦尔紧紧握紧了手心破碎的信物，双手颤抖，这是他和她唯一的羁绊。 如今……没有了。 他的喉间一甜，喷出一口血来。 “为什么！为什么蒂芬！”失去了信物，失去了承诺，他如同无主的魂魄般神情飘忽。 他最后看见的是，一条暗蓝到极致的能量线，抽在了他身上。 “精神鞭挞。”以及希亚低得近乎啜泣的声音。 他当时一定没有听到，但此刻却是异常的清晰。 “忘记吧，这种痛苦和耻辱，我一个人就够了，和你没关系。” 埃佛勒斯走过来，看到的是希亚依然将陷入昏迷的伯瓦尔紧紧拥在怀里的景象。 “心灵控制？”虽然希亚的动作让他不悦，但是他还是分辨得出希亚的施法动作。 “如果想让他彻底忘记的话，我倒是有更好的办法。”他手指一抖，几粒小小的时之砂飞出，将破碎的骑士徽章重新粘合，只是背面空无一字，像新的一样。 他再一挥指，徽章落在了伯瓦尔的身上，上面的时之砂亦进入了伯瓦尔的身体里。 “好了，安心。他已经什么都不会记得了——在他出发之前，都被修改了。现在你可以跟我走了吗？” 希亚抬头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她没有问去哪里，因为她知道，她无处可去，又或者，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埃佛勒斯回头看向伯瓦尔，脸上露出笑容，他朝伯瓦尔深深眨了下眼睛，然后化作龙形，带着希亚离开了。 为什么……他忘记了…… 为什么……他居然忘记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伯瓦尔痛苦地恨不得自己立时死去。 他对自己的存在充满了厌恶，埃佛勒斯说的一点没错。 害了她的，是他的无能。 菲拉斯如此，现在亦是如此。 他的蒂芬，应该是自由的。 自由的笑，自由的享受幸福。 名为伯瓦尔弗塔根的男人，只能是她的依靠，她的护盾，却绝不能成为她的枷锁。 如果成为她的枷锁的话，伯瓦尔宁可打碎自己。 一想到希亚刚刚再次向眼前这个恶魔妥协的事，伯瓦尔已经萌生死意。可是，即使现在他想自杀，却已经连控制自己手臂的气力都没有。 “做你没做完的事，杀了我。杀了我啊！！！！” “大公爵对我而言，毫无半点价值。伯瓦尔。”埃佛勒斯笑道“你总喜欢以凡人的思想来揣度我的心思，就像陷在人类那套里不可自拔的爱丽一样。你对我而言，除了用来让爱丽听话以外唯一的价值是……” 他突然抬起头，看向天空皱眉道。“麻烦的雌性……我可不想夹在这两头雌性间。”他轻声嘀咕。“疯子都不会这么干。” 没等伯瓦尔明白他在说什么，埃佛勒斯突然朝他笑了一下。 “祝你好运，伯瓦尔。我想你会需要好运的。”说完，他的身影一闪，已经消失在原地，快的仿佛是在逃避什么。 伯瓦尔听到了大批翅膀拍打发出的杂音，但是，那还很遥远，更近的，是一个嘶哑而扭曲的女声。 “你们真是够蠢了才会来到此地!北裂境的冰冷寒风，将吞噬你们的灵魂~!” ………………………………………………………………………………………………………… “不！伯瓦尔！！” 爱丽克希亚猛地转身抓住了奥卓克希昂的衣襟。“你知道埃佛勒斯做的一切对不对，你为什么无动于衷？你不是生命……” “我是奥卓克希昂。”奥卓克希昂捉住了她的手，冷冰冰的打断她的话。 爱丽克希亚错愕地看着他冰冷的表情，她的目光落在了奥卓克希昂紫色的发梢上，似乎理解并明白了奥卓克希昂的意思。 “所以……你就变成了这样？奥卓克希昂？所以，你就怪我吗？可是其他人有什么错？伯瓦尔有什么错？！！”她嘶声喊着，竭力地试图从奥卓克希昂的手中挣出手来。 奥卓克希昂她捉打着自己——刚刚从自我封闭中醒来的爱丽克希亚甚至还不如一头幼龙来的有力气。他敷衍地说道“埃佛勒斯说了不会杀他就不会杀他的。” “不行，我要去龙骨荒野，我要去伯瓦尔身边……” 爱丽克希亚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奥卓克希昂的精灵长耳动了动，他一改轻漫的神色，表情凝重了起来。他突然地反手一用力将爱丽克希亚拉进怀里牢牢圈住，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紫色的结界在他的周身展开。 “你现在……不能去那里。”他语气生硬地说，手死死地捉住了爱丽克希亚，力气大得让爱丽克希亚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被铁钳钳住了一样，勒得她几乎喘不上气。 这时天空中传来了阵阵振翅的声音。 爱丽克希亚顺着奥卓克希昂的目光看去，赫然发现天空中出现的是红龙族群。那些庞然的红色翅膀遮蔽了大半个天空。为首的巨龙身躯最为巨大，龙首上长着大大小小六根尖角，最大的一对像塔布羊的长角一样笔直锐利，上面装饰着华丽的金饰，龙颌下挂着一颗巨大的宝石，让知道一点龙族知识的人立时知道了她的身份——生命缚誓者红龙女王阿莱克丝塔萨。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奥卓克希昂。许是感觉到希亚目光中的怜悯，奥卓克希昂别过了脸。 “不许看我。”青年很不客气地命令道。 希亚自知失礼地低下头去，但她却感到了有什么液体似乎顺着奥卓克希昂的脸颊落到了他的头发上。 除此之外，奥卓克希昂只是一片冷漠死寂，让爱丽克希亚也跟着安静了下去。 只是下一刻，她无法再保持镇静。 因为红龙们到达战场后，二话不说，向下喷吐出一道又一道的龙炎，将战场好像犁地一般地翻了个遍。烈焰在战场上熊熊燃烧，火焰净化了一切。战场上所有的毒气和污浊都被火焰燃烧殆尽，不会再向外扩散。 人类怎么可能承受住龙族的烈焰！！ 爱丽克希亚失神地望着远处的冲天火光，她此刻的力量是如此的渺小可笑。她甚至无法摆脱奥卓克希昂的桎梏。 如果她使用龙族的力量的话……这个念头着了魔似的盘踞在爱丽克希亚的脑海中。 一念之下，她的身上开始出现紫黑色的魔法波动。 一直一动不动发着呆的奥卓克希昂似乎是被她的魔法波动刺激到了。青年低头看了她一眼。“想变龙？” 从爱丽克希亚倔强的眼神里得到答案的他嘴角牵了牵，似乎是想笑，最终却仍是失败。 “如果你现在变龙形的话，相信我，你会比那个人类更先死掉。对了，我也会死。没错，被她杀死。”奥卓克希昂的语气淡淡的，在说这话的时候他也并没有在看爱丽克希亚，而是看着遥远的天空。但爱丽克希亚却听出了他话语中潜藏着的无限悲伤。“你和我，都一样，是被扭曲的生命，是应该被毁灭的东西。” “不会的，她可是你的……” “她会的！！”奥卓克希昂面目扭曲的咆哮，打断了她的话。 爱丽克希亚被他的笃定与疯狂骇了一跳。面对奥卓克希昂前所未有的恨意，她有些被震住了一时间哑口无言。 奥卓克希昂却带着满腔的怨恨扭曲地笑着，他反手托起希亚的下巴，将头埋在希亚的耳边，嘴唇轻轻擦拭着希亚颈边大动脉上的肌肤。 冰冷的触感让希亚起了细碎的鸡皮疙瘩，然而下一刻，她的注意力都被奥卓克希昂的话吸引了过去。 “她当然会的，我又不是她抛弃的第一个孩子。姐姐，你都忘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