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1章 悲怆

    巨大拳头猛地轰击在阵法封印上，那无形屏障立时闪烁出阵阵银光，完全暴露在众人眼前。

    巨拳轰击之后，转瞬消失无踪，但是巨拳之力全然落在屏障上，不仅不曾减弱，反而随着屏障的震动而越来越强。

    便面看来，这一拳除了力大之外，平平无奇，并无值得称赞之处，但是修为高深之人皆明白，这一拳中蕴含了精深拳意，大有玄机。其拳不仅后力绵延，无穷无尽，而且能够与天地灵气形成共鸣，可随着屏障的上下震动来不断增强拳威。换言之，封印屏障每波动一次，拳劲就会增强一分。

    数息之后，封印上的波动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愈演愈烈。其上的灵力光芒虽然未曾减弱，但是因为震动而散漫开来，根本无法维持封印的正常运转。

    震动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大，最中心处的光芒已然极为稀薄，随时可能破裂。

    如此大的动静登时吸引了敌我双方所有人，虹桥上的拼杀也缓了一缓。

    诸派弟子见鬼谷子如此强悍，以一拳之力就要破去道家的无上阵法，无不激动万分。诸派首脑心中又惊又喜又后怕，惊的是仍旧低估了鬼谷子的实力，喜的是此番跟来总算没有选错，后怕的是刚才上山前幸好没有说过激的话语而得罪了鬼谷子。

    道家一方则一脸惊惧地望着封印，心脏随着封印的震动而上下起伏，委实担心到了极点。

    然而，就当封印快要被震荡破裂时，封印上的光芒突然大盛，将薄弱之处团团包裹。随之，震动也迅速锐减，片刻之后，封印恢复平静，又归于无形。

    道家一方见封印无碍，一颗心总算落地，皆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然而，封印纵然未破，诸派弟子对鬼谷子的崇敬之情也有增无减。因为即便修为不高的弟子也看的出来，刚才如果鬼谷子再加一拳，封印必破。

    其实际情况也的确如此。在耆宿峰断崖边的大石上，两位枯坐了近百年的道者各自抚胸，强行压下翻腾的血气。

    而后，其中一名道者转头冲崖上方一处突石说道：“刚才多谢师叔出手。”

    那突石上长满了荒草，并无人影，然而突石中确有人回道：“同是为了道家，何必相谢。”那声音沙哑无比，毫无生气，显然也很久不曾说话。在其说话之际，突石上的积土突然裂开了数道缝隙，一些浮土滑落，竟隐约显出一个人的轮廓来。显然此人在突石上枯坐的太久，以至于身体都被灰尘淹没。

    突石上被称为“师叔”之人，说罢之后，就不再言语，仍旧静心修炼。

    临崖大石的道者也不再相扰，回头与同坐道者道：“其余师兄弟都遭了那些不孝弟子的暗算，如今只有你我和师叔守护内阵了。以对方的修为，我们怕是坚持不了不久。”

    大战之前，长和真人带着数人借传掌教之命为由，与先辈亲近，趁机暴起伤人。

    长和等人不知吃了何种药物，实力猛然大增，大异于常态，又打了诸先辈一个措手不及，其间，还有鬼家的灵魂攻击相助，于是，多数先辈都遭了暗算。

    后来一些先辈发现状况，竭力反击，虽杀了长和等叛徒，但也受伤颇重，再无力维持阵法。至此，道家耆宿只留下了临崖三人而已。

    面对如此惨状，那对面道者只是点了点头，却不喜不悲道：“你我尽力便是。”

    说罢，二人互望一眼，各自点了点头，又都闭目静坐。但二人心神却完全系在无上阵法上，随时抵御外来攻击。

    虹桥两边的众人自然不知耆宿峰的情景，但是双方皆知，无上阵法根本保不了道家。

    墨千手站在长阳真人身侧，试探着问道：“不知真人腹中有何计划？”

    那卫擎忙补充道：“真人若有计划，还请明示。如此，卫某也好提前准备，做好策应。”

    他二人见道家留守的二百余名道家弟子御敌有方，一时立于不败之地，心想若是道家还有后手能保证阵法不破，那么道家或许真能在这场浩劫中存活下来。

    谁知，长阳真人却摇了摇头，道：“贫道乃方外之人，并不懂得运筹帷幄之策，道家的全部弟子也尽在此了。”

    闻言，墨千手和卫擎心中都是一惊，不禁互望一眼。在山下道场时，听长阳真人之意，好似到了山上将有退敌之策，但此时听来，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那二百余名留守弟子固然可以暂时抵御敌人入侵，但是相较于无穷无尽的敌人而言，不过杯水车薪罢了。

    墨千手和卫擎固然颇有些失望，不过二人早已存了赴死之心，倒也未起太大波澜。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人叫道：“掌教，我们来了。”

    众人回头，只见从朝阳峰奔下五六十名青年道者。若是肖逸在场，当认得领头之人乃是长清道者，其后有吕为道、吴凌子等弟子。

    这些道者中，除了一直守卫朝阳峰的弟子外，大多数本是修习道法的弟子，因为肖逸之故，这些年来才开始修习道术强身健体，是以，这些弟子也身负道术修为，但毕竟时日太短，修为有限的很。

    墨千手等人见状，暗自叹了口气，脸上倒未表露分毫。

    在众青年道者身后，还跟着二三十名小道者。这些小道者小的只有七八岁，大的也不过十四五岁，在一名胖墩墩的厨师带领下，满脸煞气冲了过来，皆向长阳真人叫道：“掌教真人，我们来帮你。”

    看着这些满脸稚气的小道者，长阳真人脸上露出温和笑意，连道：“好，好，好……”

    小道者个个摩拳擦掌，准备上前杀敌，以卫道门。年长道者们皆微笑鼓励，满脸欣慰之色，只有在背对众小道者时，才露出哀伤之意。

    在诸派围山之时，山下道场聚集近二千个道家弟子，但一场拼杀下来，道家弟子死伤大半，逃回虹桥者仅剩五六百人而已，再加上这些道法弟子，以及刚入道的小道者们，也不满千数。

    道法弟子和众小道者的到来，固然提振了道家士气，令大家空前团结，气氛一时热烈非常。但是每个人都十分清楚眼下的处境，内心深处感到无尽的哀伤。在热烈背后，一股浓浓的悲怆之意已经人群中弥漫。

    墨千手、卫擎，以及儒家等人见状，都不再追问长阳真人应敌之策。他们已然明白，道家当真是在做最后努力了。

    看到后方的道家互相慰藉，似乎在未赴死做准备，墨千手顿时想起不久前墨家沦陷的场景来，不禁悲从中来，抬头望天，道：“九州天地真的要变了吗？天地正道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