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佳话
“阿郎,这冉氏在京城多有活动,怎会还来长安寻阿郎?” “他冉仁才敢送钱,难不成我秦琼还不敢收?” 言罢,秦琼抖了抖裹在身旁的薄薄鹅绒毯,虽说调养的很好,但让他恢复当年勇力,基本是不可能的。当年作为战将,秦琼以膂力惊人著称,能跟他过招的,也不过只有一个朔州佬。 如今么,养老算啦。 “可是阿郎既然收了冉氏的钱,怕是要有些交待吧。” “润娘怎么打问起这等事情了?” 秦琼有些奇怪,自己老婆是个慢性子脾气,素来不管外面的事情,着眼的要紧人儿,也只有一个儿子秦怀道。 听到丈夫这么发问,她也是面色羞红,轻声道:“冉氏女子也送了些东西与妾。” “呵!” 一拍大腿,秦琼啧啧赞叹,“这冉氏当真不愧是蜀地人精。不过啊,你且瞧着,这等巴蜀土豪,想要算计中枢那帮妖孽,简直是不自量力。” “如何算计了?这是甚么说法?” “你当冉氏这点动作,旁人不知么?前几日,还有洛阳晋王府的人来了长安,跑去储君那里询问事体。昨日操之差人过来,也是提到了这个事情。弘慎拟了两个人,可惜进达是皇帝箭囊中的要紧人物,这几年怕是要调去辽东,渤辽诸地军事,当时要一应拿下了。至于苏烈,这厮运道不行,当年北击突厥,三百骑冲阵金帐,结果毛也没捞着一根,还是李思摩这胡狗拉了他一把……” 相当具有戏剧性的一件事情,毕竟理论上来说,苏烈参与了干掉李思摩这条老疯狗老东家的并购行动。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风水轮流转,老疯狗转投大唐之后,嘿,特么的升职加薪当上总经理比谁都快,调头还能反过来给苏烈方便,这上哪儿说理去? “那……阿郎是个甚么打算?” “没甚么打算,这样,你让人去一趟城里,给唐茂约送个帖子。” “他不在五庄观?” “他倒是想呢?可长安城不是还住着个老皇帝么?” 说罢,秦琼还换了个调门,“人得表忠心,不表你让洛阳人怎么看?指不定又要让他去送死,上回李靖干的事情还没了账呢。” “对了,那小子呢?” “去东宫练剑去了。” “由他去吧,明年送他去武汉,让操之帮忙教一下,若是能寻个女郎,先定个亲,过两年再寻进达,跑朝鲜转一圈。” “朝鲜?” “进达现在就是朝鲜道行军总管,马上就要去平壤赴任,不过估摸着,皇帝是要把平壤改了名字的。” “好端端的,去甚么渤辽?” 女人陡然就拔高了音量,却见秦琼沉声道:“你懂个屁,高句丽余孽这光景隐匿乡野,正是建立末功的机会,难不成送去西域?” “还是去朝鲜吧。” “纵使有风险,老夫难道不知道先行打点吗?弘慎和琅琊公主旧部多在辽西,今年调用过去,还怕那小子到了朝鲜受甚欺凌不成?再者,操之这几年在百济故地,乃是有布置的,有个甚么功劳,定是直接提前做好。” “他在百济故地还有布置?” “提起过些许事情,老夫就记得一个甚么黑齿秀,忘了是甚么来头,反正外人是不知道的。这是操之专门留下来的‘功劳’,就等着这几年。” 虽说是国公夫人,可到底还是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何等复杂。秦琼又久不在中枢,连人际关系都快散了,早年交情莫逆的程知节,如今更是风生水起,来一次长安,怕不是都是为了看看长安的产业,绝非是为了秦琼这个老朋友。 至于张公谨,且不说驸马的帽子不好戴,当年在并州、幽州、辽西大开杀戒,皇帝真要给他穿小鞋,混个借口就是。 谁叫你是老董事长的女婿来着? 夜里,秦琼邀了唐俭兄弟几人前来,老唐的二哥唐正前几年还是个老大县令,一把年纪也没打算挪窝,恰好因为民部人事调动,他这才从县令位子上下来,如今是闲赋在家,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 “茂纯兄在京城走动的如何了?” “走动个屁。”唐正骂了一声娘,“非要老夫在魏王府走一遭,这是人干的事情么?本想着凭这张脸,还能去弘文馆做个门房,他娘的……” 京城谈不上乌烟瘴气,但这时候已经到了投机客们的疯狂阶段。太子马上也要到口称老夫的年纪,而皇帝还在外面瞎浪,看他体力,再活个几年貌似没问题。所以喽,万一皇帝瞧太子这个“废物”不顺眼,一定要废了拉倒呢? 如今恰好就是魏王李泰主持弘文馆,唐正想要靠这张老脸混个饭票,根本绕不开魏王府。 这倒不是朝廷的人是吃屎的,实在是想要拍魏王李泰马屁的人太多,哪怕这不是李泰的本心,可扛不住别人就是要拍,李泰自己也很绝望啊。 当然更绝望的是唐正,当年被老四唐俭拖累的做了几十年县令,等到唐俭死里逃生,以为能咸鱼翻身,结果发现皇帝特么的就是拿唐家当抹布,用完就给个口头表扬,然后混了点空头爵位,实权那是半点没有的。 用当年皇帝的话来讲,那就是老唐是很适合外交工作的,不过现在外交工作风险大,还是先休息两年。 唐正本想说他妈的风险再大还有比出使突厥的风险大?那时候就不用休息了? 不过他也没这个胆子,吐槽也只敢跟老三唐玕面前,连跟老五唐敏都不敢。 “这几日,京城的热闹,老哥几个都知道了?” “怎么?叔宝在冉氏那里有甚么油水?” 唐玕也不避讳什么,直接问道。 “收了冉仁才雪花银五千两。” 伸出五根手指,冲唐家兄弟晃了晃。 一旁喝茶一脸淡定的唐俭一愣:“这是甚么说法?白给五千两?难不成冉氏以为你能出仕?” “冉氏是想让老夫帮忙举荐老刘。” “谁?盗马贼?” “不是他还能是谁?” “那叔宝是个甚么想法?” 秦琼笑了笑,“老夫自请为西南宣慰使,然后茂纯、茂琅分别为左右副使,你们看如何?” “叔宝你久不在中枢,若是自请为天使,想必皇帝会先询问身体如何。一句‘尚能饭否’肯定是要的。” “前来询问的,一定是康德。” “噢?看来叔宝是另有打算了?” “冉氏的钱收了就是收了,只是举荐老刘,那是万万不能的。待康德前来询问,这五千两雪花银,分他一半就是。” “甚么意思?” “串一下口风罢了。” 说到这里,秦琼对唐俭道,“到时候,我就说我身体果然未曾痊愈,然后另举贤能。” “若如此,叔宝你到时举荐之人,多半皇帝要顺水推舟,否则,太不近人情。” “不错,所以到时候,老夫就举荐茂约。说到底,茂约为天使,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秦琼话说到这个份上,一向淡定的唐俭也细细琢磨起来,“如此倒是能成,更能成一段佳话。” “不错,先是我秦琼这只‘病猫’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然后身残而不忘国忧,举荐良才于朝廷;最后唐氏一门三天使……” 竖起三根手指,秦琼十分笃定地说道,“三段佳话,皇帝如何能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