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威慑
“殿下,吴王府长史到了。” “噢?” 轰走了李承乾,李丽质正准备去看看李雍,却听宫婢前来禀报,说是吴王府长史特意过来送礼。 礼单非常厚,仅仅是礼单本身,就用翡翠为书骨,封皮用了大量的羽毛贴花。礼单打开之后,就是一叠金箔纸。而且这种金箔纸,并非是特意做薄了然后用来装饰的品种,实际上与其说是金箔,不如说是金卡。 每一张金卡上面,刻着礼物的名目。 可以这么说,这一本礼单,就是一个极为昂贵的珍宝。 “传。” “是,殿下。” 此刻,在前厅等候的权万纪打量着四周,越看越心惊。他并非没有来过隆庆宫,但从未跨入长乐公主的地盘,因为他每次来隆庆宫,都是在外面学宫行走看看。 瞄了一眼大厅中的柱梁,权万纪只看一眼,就知道这种两人合抱都围不过来的木料,绝对不是长安本地能够产的。 当年成都修造王府,在蜀地本地运输巨木,十八根巨木,动用民夫三千,靡费小十万贯,这才把木料运到工地。 而这十万贯的开销,和木料本身还无关,纯粹是从寻找到砍伐到运输等等费用。 要知道,在当时李皇帝给太极宫、洛阳宫、九成宫的总预算,大概也就是六百万到九百万贯左右。 当然了,后来随着经济发展,物价上涨,超支是肯定的,不过却也没有伤筋动骨,反而游刃有余。但十万贯找十八根巨木,还是相当的夸张。 可权万纪看了一眼这些隆庆宫中的柱梁,寻思着这些柱头比成都王府的那是要粗多了大多了,怎么看只会更贵不会便宜。 这还只是前厅,隆庆宫一共有多少宫室?总房间数量大概在三千六百间左右。单体大型建筑有十几座,这样的前厅,只是一个接待大楼的一部分。 入眼望去,已经有十多根巨木矗立在那里。 越看越心惊,还好来得时候,权万纪咬牙劝说吴王把礼单做得漂漂亮亮,全然没有瑕疵。 要不然,一份“寒酸”的礼物送到隆庆宫,说不定会被长乐公主鄙视。 两京权贵都很清楚,长乐公主是个相当温柔好说话但是记仇的人。 “呼……” 一把年纪的权万纪偷偷地擦了擦汗,心说还好没办砸。 吃什么饭,当什么心。如今各大亲王府的长史,干的活都大同小异,而能够在这年头的亲王府长史职业中出挑的,权万纪算一个。 “权长史,殿下召见。” “噢。有劳女师傅带路。” “可不敢当师傅称呼。” 宫婢掩嘴一笑,却也是听得舒服。 如今各大宫殿中,能够当师傅称呼的,最少也是外放的太监。这种宦官不敢说大权在握,但是影响力都不小,当一声外朝官吏一声“师傅”称呼,也不会让人丢人。 毕竟,如今想要外放做太监,业务技能必须过关,不是说光会拍马屁,给皇帝搂钱,就算合格的太监。 谁叫贞观朝的阉人,捞钱本领还不如皇帝呢? “权长史随我来吧。” “女师傅请。” 权万纪亦步亦趋地跟着,头也不抬,一副非礼勿视的模样。实际上他却在计算着隆庆宫核心的规模,虽然知道整个隆庆坊都被长乐公主殿下拿了下来,可廊檐斗拱如此密集,假山花园如此繁复,还是在不停地震惊着他。 当踏上走廊的时候,权万纪嘴角都忍不住抖了一下,因为他走过的长廊,两边廊柱,居然是一尺以上的榉木。 且几无下次,每一根的粗细都差不多,朱漆涂抹得也非常匀称,看着就是浑然一体。 这种木料,普通公侯家里,用来盖房子都够了。 至于寻常百姓人家,绝无可能用榉木,大户人家凑上七八棵用来做房梁或者顶梁柱,倒是有点可能。 每一步跨出去,权万纪都感觉耳朵里叮叮当当作响,那是金钱交鸣的声音。 长廊走完的时候,权万纪情不自禁回头看了一眼,入眼处,仿佛就是华润银元做成的。 至于廊檐上的青瓦,权万纪都不想再去思考它是从哪个窑烧出来的。 因为隔着一个花园,斜对面有一座宫室,层层琉璃瓦差点闪瞎他的双眼。 “呼……” 又一次平复心情吐了口气,权万纪继续低着头跟上了宫婢。 穿过一个带折角的前廊,终于到了宫殿的门口。 不知道怎么地,权万纪有一种上朝的错觉。 “殿下,吴王府长史到了。” “进来吧。” 宫婢这才转身到了门口,对站在门外的权万纪道,“权长史,公主有请。” “不敢。” 权万纪冲宫婢拱拱手,到了里面,情不自禁喊道:“臣,权万纪,参见公主殿下。” “免礼。” 中央宝座之上,李丽质长袖一抬,然后伸伸手,“赐座。” 顿时就有宫婢抱着一只团凳过来,放在了大厅一侧。 “谢殿下。” 作为一个老江湖,权万纪今天的压迫感非常重,和长孙皇后比起来,长乐公主显然是另外一种上位者的风格。 长孙皇后也好,李皇帝也罢,他们会有怀柔的一面。 但是长乐公主李丽质,那种凌厉的感觉,权万纪挥之不去。 他知道,自己是因为受了隆庆宫规模布局的震慑,明知道不应该有这样惶恐不安的念头,可还是控制不住。 此时此刻,他总算明白为何房谋杜断是顶级人臣,只他们那种临泰山崩而面不改色的修为,就是权万纪现在还无法达到的境界。 “权长史,吴王近来安好?” “托公主挂念,吴王殿下家宅平安,一向安好。” “平安就好,平安是福。吴王兄博古通今,又擅工巧,也算是当代贤王。比太子哥哥,那是强了不少。” “不敢!不敢……” 权万纪原本就只有半个屁股坐在团凳上,这光景听到李丽质的话,当时就吓得从团凳上下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忙不迭地爬起来又说着“不敢”。 必须不敢啊,哪里敢啊,你长乐公主可以随便大嘴巴乱说,可吴王府好不容易有几天消停日子,都已经折腾显微镜望远镜好些年了,再去扯什么跟储君比大小,这不是闹么? “权长史?你这是作甚?都是皇家兄弟,予说说而已,又不是构陷吴王。” “是、是,公主殿下气度超凡,所言甚是……” 权万纪一脸苦笑,颤颤巍巍地躬身弯腰,都不敢再去坐凳子上。 “说起来,权长史来得也真是巧。予有一个晚辈,乃是洛阳白氏女郎所出,身家清白,前途远大。今年十五岁,欲觅适龄良家,且先定个亲事,权长史乃是吴王府首席,可谓见多识广,不知可否帮忙?” “殿下既有吩咐,臣岂敢懈怠,自当尽力而为。” “噢?尽力而为……” “臣失言,臣必不负殿下所托。” “嗯,很好。” 李丽质点点头,“权长史,你能这样说话,予很欣慰。予也先替那晚辈,多谢权长史费心。” “这是臣的福分,福分……” 这光景权万纪脑袋里都是咣当咣当作响,说话都不利索,直接把出来时候打算说的话都忘到了脑后。 等告辞离开隆庆宫之后,一阵冷风把他吹醒,权万纪这才反应过来:“老夫他娘的过来送了大礼,结果忘了求人办事,反而还要给人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