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2章 谁是谁非(四)
伊妹儿眼中带泪却紧蹙眉头,咬着牙关,坚持不肯让眼泪掉落,魔法杖对着围困的士兵缓缓地划了一圈。 嘴唇蠕动! 瞬间,整个世界忽然亮了一下! 空气的流动陡然加速! 窗户震动,有开有合,然后忽然之间,轰然破碎。 碎片从窗户外狂暴涌入,仿佛万千无色透明的刀片在空中飞舞又镜子般明亮。 艾尔文正在想这是什么魔法,千刀万剐么? 大厅之内忽然起了一嗓子:“魔法师失控了!” 嘶嘶嘶的让人心寒的薄刃破空之声四起,让人联想到无限的杀机,紧接着是水刃打击地板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雨打芭蕉,轰在坚盾之上如同锤子敲击朽木,盔甲发出叮叮当当的撞击。 “停下!伊妹儿!”人群有人喊。 “停下!求求你停下!” 嘴里求饶,身体四处寻找遮挡、躲藏,身处其间,恐怕无论是谁都难以把握住整个事情的走向,大家都跟无头的苍蝇一样凭借本能乱撞。 即使采取的行动错了也没有机会改正,因为根本没有时间停下来思考,不可预测的水刃风暴充满整个大厅,窗户外还有万千碎片排队涌入。 “啊!血!我受伤了!” “呀——我的脸!” “我的耳朵,我的耳朵哪里去了!” 几个人惨叫的声音叫起来,酒楼之中,一时间大呼小叫喧闹得犹如炸开了锅,有人抱头蹲地,有人满地爬,有人要夺门而逃却与士兵碰撞,双方一起东倒西歪,满地盾牌和大剑。 轰的一声,侧面雅间的木质墙壁破碎,大概有人慌张躲避,撞进里面去了。 混乱一团之后,一个人也没逃出去,大家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好在几乎没有人殒命,又瑟缩一团,浑身湿漉漉地抱头退到墙角和趴在桌子底下。 士兵们也缩在坚盾后面露出一双惊慌恐惧的眼睛,围住魔法少女。 盾只能挡一面,而刚在的水刃风暴可是全方位的,许多士兵的后背盔甲破碎,已经露肉了。 他们都泡在水里,天花板在滴水,墙壁水流成河,而地板仿佛一个月前台风过境之后城里的内涝,十分夸张的内流满面。水系魔法师跟水的送水工一样,从海里搬运上来的水淹没脚踝,楼道口那边已经响起了瀑布飞流直下的哗哗声。 魔法少女旁若无人的坐在大厅中央的水中,怀里抱着气息奄奄的杰夫,轻声地呼唤:“杰夫,杰夫……睁开眼看看,我是伊妹儿,快看看我……” 伊妹儿的手抚上了杰夫的脸,轻轻摩挲下巴,本应显得朝气蓬勃,更有精神气儿,更能体现男人魅力的短胡须,好久没有刮了,有点长,软塌塌的。 她的嘴角禁不住往上翘,眼泪止不住地掉下来。 伊妹儿的对面,水刃之舞的中心,领主的老仆人特鲁索,头发不见了,露出白森森的头盖骨,阴鸷如蛇的眼睛变成两个黑红混合的凹洞,脸腮血肉模糊,鼻子几乎分辨不出,耳朵也不见了,耳朵不见了。 他仿佛被劈砍千万剑,衣服寸寸缕缕,浑身浴血,变成一堆粘在一起的碎肉,勉强维持人形,痛苦呻吟却一时半会死不了。 混乱中,抱剑滚到角落里的艾尔文,准备慢慢地站起来,“啊——我的手,你们踩着我的手了!”背对酒楼老板的艾尔文赶紧抽脚,放过脚尖下的红肿手指。 回头看时却发现,原来还有另外一只铁靴子踩着老板的另外一只手,一个人正从墙后面低头迈过来。 “该死的!不许动!” 凉冰冰的双手大剑压在艾尔文的脖颈上,道格莱斯满脸是血,面色狰狞地从断墙后面迈过来,“啊——我的手!”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手指上,十指连心,酒楼老板发出痛彻心扉的惨叫。 “剑扔掉!” 艾尔文很听话地手一松,刚刚到手尚未焐热的剑柄滑落,道格莱斯一脚将长剑踢到了侧面的角落。 爵士砰的一记重拳砸在胸口,艾尔文猛地撞在木墙上。 “你是个伏地魔对吧?特鲁索……”他瞥了一眼不断抽搐的血淋淋的尸体,血水不断在地板的积水中扩散,脸部几乎成了骷髅,惨不忍睹,但嗓子仍在蠕动,发出呻吟的声音。 魔法少女的满屋水刃纵然狂暴,水刃也很锋利,但坚韧程度与真正的剑刃刀锋相距甚远,威力自然大大的打了折扣,伤人极其容易,杀人却很难。 老仆人只有一身锦衣,仅仅是用来弊体的,毫无皮甲防护,却被狂怒的伊妹儿置于水刃风暴的中心,落到如此境地,凌迟处死一般凄惨。 即便如此,特鲁索浑身是伤,皮肤支离破碎,却没有一处深过一个兰寸,没有一道伤痕刺透脑颅,没有割喉,没有穿心,根本没有一处是致命的伤,只不过万千道切割纵横体无完肤而已,小伤聚集在一具身体上,数量足够多也成了不治之伤,只能慢慢的流血,慢慢地等待生机流失殆尽,在极端的疼痛煎熬中等死。 这不是伊妹儿故意要惩罚特鲁索,而是能力的极限如此,她尚不具备一击必杀的能力。 道格莱斯身披重甲,除了裸露出来的脸部防护不急有少许割伤,其它地方都安然无恙,但是锃亮光滑的盔甲像是被雷劈过一样,划痕道道,如同蛛网般支离破碎,只是没有穿透而已。 “他说你轻而易举就挖通了城墙,可望海楼是一座木楼,都是木地板……” 说完,道格莱斯舔了舔嘴唇,嘿嘿冷笑,看着颓丧的艾尔文,带着捕获猎物的乐趣。 都是木地板! 没错的,土系魔法师无能为力,地陷术可以挖穿却奈何奈何不了任何一片薄薄的木板。 艾尔文面如死灰,背贴墙,缓缓地滑落地面。 木地板上! 全是水! 他坐在水里! 裤子都湿了,裤腿里都是水。 深深吸一口气,鼻子里尽是水的潮湿,舔舐沿着发丝流下的水珠,居然是淡水。 艾尔文的双手缓缓按住地面,按进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