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三章 落日楼头
能在长安城开酒楼,并且还做的红红火火,落日楼老板自然背景极深,再操持着这人来人往的营生,必然是一个长袖善舞之人。 范增包下这落日楼顶楼,先不说此次他能赚多少钱,光是这来来往往的大人物,若是处理得当的话,少不了又是几宗细水长流的买卖。 落日楼老板一早就来到顶楼候着了,见了谁都是一脸客气样,生意人嘛!都是这样,谁都可以得罪,唯有钱不能得罪。 得罪钱,那不是跟自己过不去吗? 落日楼顶楼并非是严格意义上的高墙大院,更像是一处清雅别致山水掩映的园林。 流水潺潺,绿叶葱葱,灵气逼人,奇珍异兽往来其间,一片祥和。 数十名婢女仆役端着食盘用具行走在清幽宅院之间,训练有素的他们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宅院里只听得到风吹过树叶的簌簌声,流水潺潺声。 一些仙家宗门的话事人,江湖里的浪荡子,很早就已经来了,而且每个人都备着一份上得了台面的厚礼,既然是为汉王接风洗尘,那也不能太寒碜了,他们丢得起这个人,他们身后还要在陈国生存的势力也丢不起这个人。 不过,他们也知道,他们今天来此的作用只是陪衬,真正的主角还是那汉王与太傅,所以他们也没有坐得太靠前。 坐太前了,要是被误伤到那就亏大了。 等这些仙家宗门的话事人都来得差不多了,长安城百官们才纷纷入场,黄紫公卿,老老少少,来了不少,一片得意。 百官按官阶大小分别落坐之后,锃亮的乌木地板尽头便只有几张矮几还在空置着。 随着宴会时间临近,原本还在交头接耳讨论着大厅逐渐归于安宁。 冬落与范增二人联袂而来,跟在范增身后的是范思远还有一员武将,跟在冬落身后的则是雪念慈与王惜凤。 冬落与范增二人在大厅尽头的矮几上分别落座,雪念慈几人则在相对较次的位置坐了下来。 王惜凤身穿一身素白长裙,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施施然的坐在雪念慈身侧的矮几上。 最能吸引男人目光的,永远是出落得最水灵的女子。 王惜凤才一落坐,便吸引到了一大群人的目光,还好今天在坐的都是在庙堂上勾心斗角,在江湖上摸爬滚打的人,管得住自个儿内心的那一点小心思,不至于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王惜凤似乎天生适合这样的场合,哪怕是在面对如此多男子异样的目光也是从容不迫。 平时她敢在冬落面前搞点小动作,恶心恶心一下他,可是现在她委实不太敢,今夜长安城名流皆会聚于此,她若是敢让冬落失了脸面,可能冬落就不是在他脸上写几个字的了。 所以现在的她,也只得聚精会神,时刻提防着可能会发生的意外,不求有功,但求无错。 两张矮几,不分高下,冬落与范增二人相对而坐。 冬落对范增位置安排这点小心思,不以为意,反而觉得有点搞笑,至于这么小肚鸡肠吗? 范增一身素青衣衫,发髻上穿着根玉簪,眉直目明,显得极为平静温和,唯有发间隐隐可见的几丝银发,提醒着他岁月确实不曾饶过他。 范增举起手中酒杯,满座皆寂,所有参加此次大宴之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范增朗笑道:王爷此次驾临陈国,是我陈国的荣幸,下官今日在此备下薄酒,为王爷接风洗尘,尽一尽这地主之谊,还望汉王莫要嫌弃我长安城中酒水拙劣,不愿痛饮。下官敬王爷一杯。 范增声音不大,但能来此的人都听得真切。 大厅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落在了冬落的身上,一些人已经举起了手中的酒杯,准备跟在范增身后,一同遥敬汉王一杯。 冬落微微一笑,将手指间把玩良久的小酒杯端起,放在鼻子前轻嗅了一下,而后缓缓的放在了桌上,没有喝这杯敬酒。 地主之谊!冬落轻轻的摇了摇头,看来范太傅你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 见冬落将手中的酒杯放下了,其它举着酒杯之人放也不是,喝也不是。 他们知道今天这宴会上肯定会摩擦不断,只是没想到双方这一开始就已经火药味十足了。 这接下来还得了。 哪怕心中再不舒坦,可也没人敢表现在脸上。 冬落也没有想到,他还以为范增就算是要搞什么小动作,也得等酒足饭饱之后才搞呢!没想到一来就开始恶心人了。 冬落心想,难不成这范增是吃了饭来的?压根就没想让人好好吃饭。 早知道这样,自个儿也在长乐宫中吃些再来了,看来还是自己的江湖阅历浅了啊! 范增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瞧王爷你这话说的,咱大家都是大周皇朝的子民,听天子令之人,那有什么内外之分。既无内外之分,又如何把自己当外人啊! 他这话说得极有意思,周天子既然让我来陈国监国,周天子既然没有将这陈国划为你的封地,那么你来陈国,那就是路过,那就得听天子令行事。 冬落眼神平静的看着范增,轻声道:范太傅你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本王小肚鸡肠,故意要搞什么内外之分喽! 下官不敢。 冬落举起手中的筷子,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了嘴里,细细的品味了一下,而后将筷子重新放到桌上。 这人啊!都喜欢吃,吃多吃少没关系,那是自个儿肚量的事,怨不得别人。可这吃相一定要好看,这也是自个儿‘肚量’的事,太傅不愧是老江湖啊!出门还知道先填饱肚皮来。 最后一句话虽然有在嘲讽范增肚量小之嫌,可也是冬落实实在在的感慨。 宴会之前,他便看到王惜凤在吃东西,他当时还嘲笑王惜凤傻,等下有好吃的不留着肚子去吃,简直是愚蠢。 可现在想来,好像真正愚蠢的是他,刚借机尝了尝这落日楼的菜,这手艺是真的没得说啊!不吃还好,吃了之后,他感觉他的肚子更饿了。 以往在渭城去那些大户人家吃酒席之时,他一般都是先饿自己一顿的,然后再去好好吃一顿的,而陈霸先则是提前一天就不吃东西了,简直是过分到令人发指。 可今天这宴会似乎跟以往那些酒席不大一样。 范增装做听不懂冬落话里的意思,站起身来大声说道:各位同僚,各位道友,汉王远道而来,一路风尘仆仆,舟车劳顿,我提议我们大 家一同敬汉王一杯。 一时间应者云集。 范增举起酒杯看着冬落,既然自个儿敬你酒你不喝,那现在大家一同敬你,你该不会扫了大家的雅兴吧! 你可以不给我面子,你不可能连这长安百官,仙家宗门的面子都不给吧! 冬落端起酒杯,什么话也没说,一饮而尽。 一切尽在不言中。 范增大笑而坐,大家随意。 冬落笑了笑,开始埋头吃饭喝酒,一来是他真的饿了,二来是他懒得跟范增这个小人一般见识。 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时机成熟,他非打得范增满地找牙不可。 清幽庭院间,似乎很快就忘记了之前那一点不快,丝竹声幽幽响起,外院相邻近之人大多都开始轻声交谈了起来,有些人纷纷走下座位,相互敬酒。 虽然他们只是来当陪衬的,可也不能自个儿做在那儿干喝不是,总有一两个相熟之人,说得上话之人,可以闲聊几句。 范增对此见怪不怪,本次虽是宴请汉王,可这毕竟是官场商场修行场,最看重的便是香火情。 今天来此的很多人又何尝不是抱着多结交几个贵人,还有拓宽自己路子来的,哪怕是范增也不例外,有几个仙家宗门他也是需要大力拉拢的。 只是现在不合时宜。 一时间,除了内院长安百官与冬落几人,其它人都走动了起来,庭院中人影绰绰,三五成群,聚在一起闲聊,可却没人来打扰长安百官与冬落等人。 他们也知道,今天的主场不属于他们。 百官无话,冬落也落得个清净,他就怕百官会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如此也好,本来他也没有要理会他们的意思,他今天来此就是来走一个过场的。 有什么比吃更重要吗?显然没有。 吃饱了,心安。 正当冬落吃的兴起之时,终于有人跳出来了,虽然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可难免有些不爽,想想也是,谁在吃饭的时候被人打扰了,心里头舒坦。 而且来扰之人还没安什么好心。 这就让人更不舒坦了。 范思远站起身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摇摇晃晃的走到大厅中央,抱拳一礼道:王爷,凡宴必有与之相乐者!或诗词唱和,或琴棋助兴,或剑舞翩翩王爷如此年纪能被周天子敕封为王,必是文韬武略之人,如此喝酒,着实无趣,下官斗胆,想与王爷讨教一番,还请王爷不吝赐教。 还不待冬落开口拒绝,之前沉默不语的百官有几人突然开口了,愿一睹王爷天人之姿。 大厅外侧那些闲聊之人见到如此阵仗,立既来了兴致,纷纷坐回原位,坐壁上观。 冬落本想拒绝的,可百官之中有人出言了,长安城名流都在看着,想着拒绝了这一出,保不齐他们又会搞出另一出来,那还不如坦然接下。 冬落轻笑一声道:既然你如此想要本王赐教你,那本王今天就大发慈悲,指教指教你。 说这些话时,冬落毫不脸红,甚至还做出一幅恨铁不成钢,关爱晚辈的表情来。 范思远被酒色掩饰下的脸色虽然难看,但还是露出了一幅阴谋得逞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