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峰回路转(中)
金秀说的很是圆滑世故,福康安不耐烦听,他今个来原本是兴师问罪的,却不曾想被金秀的话,东拉西扯,转移到了别的问题上去,福康安不语,他有些郁闷,总是觉得每一次来和金秀说话,他都占不到什么便宜,反而永远是处于下风。 “万岁爷已经首肯,过了年,就让阿玛辞了这个军机首辅,”福康安低声说道,“你可满意了?” “我有什么满意的?”金秀惊讶,“傅中堂辞去首辅,和我没有什么相干。” “那你为何要劝我不必将折子拿回去让阿玛看?” “中堂大人要好好休息,他的身子如何,不必我多说什么,三爷自己个应该清楚,再者,如今富察家鲜花着锦,烈火烹油,是如何的威势?如今圣眷优渥,自然无所畏惧,可日后呢?明瑞大人、包括您的二哥,都已经入直军机,一门三相三公,这样的威势,别说是本朝了,就算是历朝历代,只怕是都没有了。” “俗语有云,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我并不是说要中堂大人要辞了这个位置,而是要提醒您一下,我之前是如此说,如今还是如此说,一切都要适度,如今军机处就这么几位大臣,富察氏就有三位,其余的人会怎么想?尹相会怎么想?万岁爷会怎么想?” 军机首辅傅恒,军机大臣兵部尚书福隆安, 福康安想要反驳,但想到了那一日在养心殿内皇帝和自己的对话,皇帝听到自己的话如此高兴,不由得有些黯然,皇帝是九五之尊不假,但福康安一直诚心以待,除了效忠之外,绝无他意,可上次的话儿,被金秀又这么一说,回想起来,总是心里头不是滋味。“那按照你的意思,一个家族不能完全鼎盛,若是完全鼎盛就必然走向亏了?” “是,”金秀点点头,“高处不胜寒,昔日纳兰家和赫舍里家如何?明珠和索额图,权势又是如何?论起两位的权势来,或许傅中堂早就已经超过了。如今急流勇退,又是荣耀满门,怎么地,都该想一想日后的事儿了,就算是沉寂几年,又有什么打紧?有您在,富察家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福康安摇了摇头,他端起了业已凉了的茶,灌了一口,有些神魂颠倒,“罢了,明瑞堂哥身子也不好,我觉得,他也该请辞了,不然在军机处累坏了,又是大事儿!”还有自己的二哥,福康安心里头默默的想着,父子相继为大司马兵部尚书,这完全是为了征缅大事而做出的权宜之计,如今既然缅甸平定,就不合适再当兵部尚书了。 话说到了这里,也没什么别的可说了,福康安起身,拱手告辞,“十二阿哥,福晋,告辞了。” 永基一直未曾说话,只是听着金秀二人对答,听到福康安要离开,忙起身,“瑶林不若留下用饭?虽然不是小厨房的饭食,但也还算干净,”永基也不知道为什么,特意点了金秀,“福晋研制了几道新菜,我尝着还可口,倒是可以请瑶林尝尝新。” 福康安听得越发刺耳,冷笑起来,“福晋的手艺,只怕福康安没有福气用,十二阿哥咱们之前少了亲近,如今既然是我来拜访过,日后在上书房,或者是骑射师傅那里,说不得总要见见真章!” 福康安拂袖离去,永基大为苦恼,“这可如何是好?福康安这厮骑射功夫厉害,文章上也很是了得,这话的意思,只怕是还要为难我!” 他虽然这么说,可脸色却不见得多少难堪,反而是十分高兴的模样,金秀不知道永基为何高兴,她连忙叫住了小叶子,小叶子正守在门口,听到福晋叫,忙答应了一声,金秀拿了一个东西丢给他,叫他赶紧着交给福康安去。 福康安不悦的走出了阿哥所,他本来就不是高兴的来,没想到,也没有高兴的走。只是在路上没走多少,就被小叶子喊住了,“三爷!”小叶子气喘吁吁,“奴才奉了福晋的命令,把这个交给您。” 小叶子递了一个小木盒子出来,放在掌心盈盈一握,福康安拿起那个盒子,接过打开一看,只见到里头有一个小小的铜印,他挑眉,“这是什么?” “这是给三爷特制的印信,凭这个印信,可以在交通商行,领取任意的银钱,我们福晋说了,征缅商会不是侯艳年的,而是‘我们的’。” “我们的?”福康安有些不解,“这话是什么意思?” “奴才只是个太监,怎么知道主子话儿是什么意思呢?” 小叶子继续说道,“征缅商会是我们福晋一手办的,按理该在里头拿钱,只是她住在宫里头,衣食无忧的,除却开销的银子之外,其余大头的银子都用不上,白白放着就浪费了,而且商人们心里头也会存了疑虑,怕没人照应,如今三爷这恰好要用大量的银子,我们福晋交代了,请三爷只管用去,那事儿办成了,功德无量,她乐见其成!” 小叶子这一些话说完,福康安才是真正有些后悔了。 他微微摇头,拿下了那个盒子,“那么转告你家福晋,我多谢她了。” “福晋说了,宫里头见面颇为不便,若是有什么事儿,请转告奴才就是,”小叶子笑道,“还是刚才说的一样,不求富察家如何照看十二阿哥,只求结一个善缘。” 这话说出来,福康安又是不悦,他冷哼一声,“福晋真是为你家阿哥筹谋的太得当了!我瞧着日后她还有什么事儿算不到的时候!” 福康安拂袖离去,小叶子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怎么这位爷脾气这么大?无缘无故又生气了?真到底是八旗第一俊才,这脾气也是迥异于寻常人。 小叶子忙回去禀告金秀,说印信已经交给了福康安,金秀点点头,“给你的那个印信,你也自己放好了,日后短了银子,就出去拿,到时候一概记账。” “怎么还要记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