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福祸所依
整个京师如今处于一片戒严当中,五成兵马司的巡丁在城内巡视各方,若是遇到游手好闲的人,便一拥而上先将他关进去再说,所有人的眼神里都带着一丝紧张的味道,实在是因为眼下发生的一些事情,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 先是八旗的一些闲散红带子来到了顺天府府衙,想着去告御状,却说是什么有人欺负孤儿寡母,无人照料,实则是想着撒泼耍赖,接机生事,由于来人实在是来头太大,这个事情最后却是闹到了雍亲王跟前去了,后来被雍亲王好一阵训斥,这才按下了这股风潮。 接着事情就越发地精彩了,城西的火器营方向突然发生了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其实就是火药由于储放不当,导致事故的发生,好在也没死什么人,本来只是一件普普通通的事情,却被有心人曲解为地龙翻身,天有灾祸降临。 若是就这么两件破事也就完了,可是接下来八旗和宗室的表现就精彩了,由于这一仗当中,许多八旗子弟就这么战死在沙场上,大家伙一寻思这都是为你爱新觉罗氏卖命去了,人没回来那是他命不好,可是这烧埋银子和安家银子总得给吧? 问题是,眼下的大清国库里,连五百万两白银都没有了,空得能跑耗子了都,这种情况下,雍亲王固然是代领国政,可是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原本这些反扑都是在意料之中,可是如今一起爆发起来,却是让雍亲王感觉头都大了几分。 不过针对这些事情,雍亲王胤禛也不是毫无反制之力,他一边号令全城戒严,搜捕匪徒,另一方面就派了李卫和自己的粘杆处,去城内外搜集情报消息,特别是对老八、老九、老十和老十四的府邸,盯得格外的勤。 这功夫不负有心人,倒让李卫寻摸到了什么,他坐在胤禛的对面便咕嘟咕嘟灌起了茶,过了好悬一阵功夫,这才悠悠道:“王爷,眼下的麻烦实在是有些大了,据奴才探知,现在八爷党的那些大臣们,正在串通着让老十四回来呢....” 胤禛听了这消息却是毫不奇怪,因为那些所谓的八爷党,当中本来就有一些人是自己埋的暗子,所谓的请老十四回京,也是他跟邬思道定下来的瓮中捉鳖之计,当然这一计谋自没有跟李卫他们去说。 眼见得胤禛脸色如常,李卫有些奇怪,不甘心继续道:“城西火器营爆炸,或许也跟八爷他们有关,据说火器营里的一些人说,爆炸头两天还有几个人在旁边窥视,行踪极为隐秘......奴才去查了一番,他们好像都是九爷的门子.....” 胤禛当下有些无奈,他的语气略略重了些,“给你花了这么多的银子,到底还有没有靠谱的消息?” 李卫擦了擦身上的汗,这才低声道:“奴才听说了一条小道消息,据说静海县似乎大变在即,连马齐大人这几日去了行宫都没有再出来过......” 胤禛的瞳孔瞬间大了一些,他的心脏开始砰砰跳动着,若是有可能,他恨不得立马去静海县,可是现如今若是他去了,这京师又该如何是好?更何况到时候更拦不住老八他们几个,那就麻烦有些大了,当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塞一个人进去。 就在胤禛想着该放什么人进去时,李卫却笑道:“幸亏邬先生早先安排了一个人进了太医院,此人平日也不显山露水,人人都不知道他的根底,如今这一次却是被人给选去了静海县,想必是给皇上治病去的,若是能联系到此人,大事可定矣。” 在皇位传承的时候,有时候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在皇帝弥留的那一刻,谁在身边谁就能赢,毕竟到时候皇帝一死,他临终前说了些什么,只有当时在场的人清楚,这不在场的人,无论名分再怎么大,可也是没有发言权的。 “邬先生果然是高人.....”胤禛脸上带着笑,给太医院塞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由于是经常接触到皇上,这能进太医院的人,基本上祖宗都给查了个底朝天,若是一旦败露,那就不是死几个人那么简单了,而是有谋逆的嫌疑。 “李卫,现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伪装混入静海县,伺机找宫里的太医,一定要让他将消息传递出来!” 李卫望着胤禛的眼神,却感觉到内心有几股寒意,他当然明白,如今已经到了有进无退的时候,若是不能保着胤禛继承大统,可就意味着大家都得死! “奴才明白,奴才就算是死,也绝不会连累王爷!” ................................................................................... 八阿哥府此时一片灯火通明,只是没有一个人说话,似乎大家都在等待着什么,却又一直迟迟未到。可怕的沉默仿佛让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压力,连呼吸都不敢太大的声音,一切都陷入了死寂当中。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是九阿哥胤禟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急躁,瞧见了正低着头的八阿哥胤禩,便高呼起来。 “八哥,如今大事不好了!” 八阿哥胤禩蹭地一下子站起来,快步走到了九阿哥胤禟面前,苍白的脸色上映着红晕,“九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如何不好了?”一旁的十阿哥胤?也是一脸关心地望着胤禟,等着他说完后面的话。 九阿哥胤禟哆嗦着手,扶在了八阿哥胤禩身上,颤颤巍巍道:“行宫传来了消息,皇阿玛似乎快不行了......” “消息是真是假?你可确定?”八阿哥胤禩此时反而冷静了下来,他镇定地拉着九阿哥胤禟的手,一字一句道。 九阿哥胤禟哭丧着脸,“这消息是卢师傅托宫里的人传过来的,这一次宫里连他也一起叫去了.....” 八阿哥脸色微微一沉,他自然知道这个所谓的卢师傅是谁,此人并非汉人,也不是满人,而是西洋人,据说来自与一个叫意大利的国家,早年间从澳门抵京,刚好九阿哥胤禟由于耳部患痈感染,高烧昏迷,一度病危,得亏此人出手,才保住了九阿哥胤禟的小命。 也正因为如此,让康熙看到了此人的医术之高超,将他请进了御医院,做了清廷的西洋御医。如今这回康熙病重,此人被请去的可能性本来就非常大。 “眼下老四不让咱们出城去见皇阿玛,心里定然有鬼.....”十阿哥胤?咬牙切齿道。 九阿哥胤禟却是眼里带着光,他拉着八阿哥胤禩的手,“如今的大清,唯有八哥才能力挽狂澜,咱们兄弟怎么也能其力同心,把八哥你抬上那个位子上去.....” 八阿哥胤禩却故作迟疑,“眼下皇阿玛就算康复,也不会选我当太子,先前皇阿玛对我的恨意,何其不公.....可是让老四当皇上,咱们兄弟将来都没有好下场,还是让老十四来当这个太子吧。” 九阿哥胤禟却是摇摇头:“八哥,眼下十四弟且不说来不及回京城,他在朝堂上的势力也不够,如今八爷党还是八哥你的八爷党,许多大臣们都是期待八哥能够回到朝堂上去.......” “哎,既然如此,你我兄弟便其力同心....将来共商国政!” “咱们得想办法出城,必须得见到皇上!” 八阿哥胤禩摇了摇腮帮子,脸上已经是一片决然之色。 京城内人心浮躁,可是静海县也是暗涛汹涌,康熙行宫前已经被护军营的兵丁封锁的严严实实,若是放在往常,此时负责皇帝生命安危的人主要是领侍卫内大臣,可是由于前番大战当中,两个领侍卫内大臣都先后身死,短时间又没有合适的人顶替,因此便一直空悬了下来。 可除此之外,还有侍卫内大臣六人,可这六个人的资历和威望都有些不够,因此目前统领这些护军营的兵,反倒是逊柱,他作为掌銮仪卫事大臣,原本只是有个有名无实的闲职,可现下却变成成了香饽饽。 马齐和张廷玉此时都到了宫门处,他们二人是受到了康熙皇帝的传召而来,脸色都有几分肃穆,也不说话,就这么一步步向着宫内行去。 外面把守的护军校见了这二人也不敢阻拦,只是到了最后一重门的时候,魏珠却是迎了过来,脸上有几分沉重,“哟,马齐大人,张大人,您二位赶紧进去吧.....” 一进入宫殿之后,马齐和张廷玉二人便都闻到了一阵药香,彼此对视一眼,都发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进去了康熙的寝宫,却发现康熙此时正躺在床上,身前的明黄帷幕竟不知何时被撤掉了。 “奴才马齐、奴才张廷玉.......启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却是睁开了一只眼睛,嘴里有些含糊不清,“起....起来说话....”,就这么一句话,却是反反复复说了好几遍。 张廷玉看到康熙这幅模样,心下一沉,他已经想到了,康熙的病情应该是已经恶化了,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无力回天...... “张廷玉.....拟诏......”榻上的康熙有气无力道。 张廷玉的眼圈却是都红了,他擦了擦眼泪,连忙跪下道:“奴才在,奴才拟诏。” 很快便有小太监,将纸和笔拿来,放在了张廷玉面前。 “雍亲王胤禛勤勉为国,驽力用命,着加领侍卫内大臣,护佑朕躬.....” 张廷玉颤抖着手,将诏书很快写就,只是眼前却有些恍惚,他心里已经彻底认定了,康熙这是已经定下来了,未来之君势必将会是四阿哥雍亲王胤禛。 领侍卫内大臣,可以说是内廷的最后一道防线,这道防线无论放在谁手上,康熙都不会觉得特别安稳,如今在这个状态下,交给了老四,其心思可想而知。 马齐与张廷玉彼此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内心的惊讶之色,只是眼下马齐也不敢再过多去说些什么,他实在是不敢在这个关头上,再去触怒康熙皇帝。 “马齐,告诉阿哥们还有大臣们......”康熙大口大口喘着气,他的眼前已经变得有些朦胧,“今日不可来请安,明日可......” “奴才遵旨......”马齐跪在了地上。 康熙又微微挣扎着,从枕头后面掏出了一个明黄色的诏书,伸手递向了马齐,“遗诏.....尔等共同保管.....若朕有个好歹....你二人当...共扶新君继位....” 一名小太监将遗诏从康熙的手中接过,递给了跪在地上的马齐,而马齐此时心里却是一片冰寒。 眼下不管再说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康熙恐怕在遗诏当中写好了那个名字.....若真是如此,什么都完了。 “奴才遵旨.....皇上寿与天齐......”张廷玉和马齐跪在了地上,算是接过了这一道遗诏,顿时便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仿佛不是遗诏,而是一座山一般..... 事实上,如今大清的江山,就在二人的手中......张廷玉的脑海里却是乱糟糟的,他在此刻已经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在这件事里他是必须要坚持住底线的,否则将来真正最倒霉都是他自己。 别看那些所谓的权臣乱党,拿到遗诏就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实际上这绝对是个奢侈的幻想,原因很简单,遗诏并不是只有他们手中的这一份.....若是以为自己可以胡来,那才是最大的笑话。 正所谓祸福所依,唯人自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