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四章 世俗之眼
之所以选了这本《哈尔罗杰历险记》讲给芃芃听，张重的目的是想让女儿能够开阔视野。 跟他之前讲的故事不同，这一次的故事具有很强的知识性，作者威勒德本身就是个游遍全世界，经历丰富的博物学家，里面的故事也大多都是他亲眼所见，非常真实。 张重想用一个一个故事带着芃芃走遍世界，非洲热带丛林，大西洋底的海峡，乞力马扎罗山，荒无人烟的小岛…… 都说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读书的好处也在于此，读者可以透过威勒德的眼睛看看那些他们未曾看过，可能也永远不会见到的地方。 …… 芃芃听了很久的故事才睡着。 等到她睡着之后，张重不自觉地就走到了书房里。 其实在到书房之前，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干什么，最近手头上并没有什么迫紧的任务。 不过真走进书房之后，他的大脑像是突然活跃起来，有了许多许多想法。 说起来，最近积分涨得有些缓慢，已经好久没有攒够积分兑换作品了。 他倒是想到了一本书，灵感是从胡慧芳那儿来的。 昨天胡慧芳抱怨说今年元宵的时候没有去寺庙祈福，回头清明的时候一定要去烧香。 张重觉得清明跟佛门关系不大，不过现在烧香拜佛什么的，也不讲究这些，其实佛教他们自己也都不讲究，传入华夏之后，他们也知道入乡随俗，已经改了不少。 想着想着，他就想到了一本书，是汪曾祺的《受戒》。 这是一本只有一万多字的短篇小说，张重以前反复读过几遍，既为了小和尚懵懂的爱情，也为了汪曾祺幽默的语言。 汪曾祺的幽默，让张重印象很深。 其实说是幽默，倒不如说是洒脱。 《人间草木》中就有一段话，能够充分体现出汪曾祺的这份幽默和洒脱。 他说：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雅人不取，以为品格不高。栀子花说，“去他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 回过头来再想《受戒》这本书，其实故事有点“水”，所谓的“水”就是结构松散无序，全篇不仅没有戏剧性冲突，甚至没有完整的故事情节。 有人说这是一种“散文化风格”，张重自己不敢苟同，小说就是小说，小说本身就有很多风格，未必需要用“散文化”来形容一部小说。 要是这么说，那意识流又该怎么形容？难道要拗一个什么“剧本独白风格”来形容？ 至于为什么有人用“散文化风格”来形容，其实也是因为文学界对于这本书的研究不太够。 当然也是因为主流文学界并不太愿意去研究这本小说，因为它在主流文学界中有些另类。 …… 张重回忆着小说里面的一字一句，汪曾祺朴素无华、精炼明快的语言风格也是这篇小说的一大亮点，他也不想放过。 一万多字的小说，粗略地录下来也过了四五个小时，不知不觉就已经是后半夜了。 张重吐了口浊气，他原本对自己立下过规矩，说一定要在前半夜上床睡觉，现在却因为这本小说打破了。 但是在写这本小说的途中，他也实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停下来，就好像是有人捉着他的手，让他一直写下去一样。 …… 到了第二天上午，张重打开电脑，花了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又将《受戒》仔细校对了一边，然后上传到了网上去。 他没有传到《激荡文学》，而是直接发了一篇长文到微语上面，不论是谁都可以免费阅读。 …… “妍大姐，你最爱的五年级植物人发了条新动态。” 对铺的方琼拿着手机笑兮兮地说道，李妍趴在床上嗯了一声，她也收到了微语的提示消息。 她们寝室四个人，李妍跟方琼都是五年级植物人的书迷，不过她们两个总是互相打趣说“你最爱的五年级植物人”。 以前方琼这么跟李妍说的时候，李妍总会回一句，“就不是你最爱？” 然后方琼就会说，“是是是，咱们都爱。” 不过这一次，李妍只是嗯一声，什么都没说。 方琼感觉有些意外，不过也没怎么当回事，如果李妍头朝她这边的话，她应该能看到李妍有些泛红的脸颊。 “呦呵，是好像是一篇短篇小说。”方琼有些惊讶道。 她看了看李妍，总觉得这丫头今天有些不对劲，要是平时李妍肯定会第一个跳起来。 只是现在她忙着看小说，也就没顾李妍那边的情况。 一万多字的小说看完，方琼舒了口气，咋舌道，“啧啧啧，这小说啥都没写，怎么老娘的这个少女心扑通扑通直跳呢，妍大姐，我都想谈念爱了。” 李妍也看完了，她埋着头没有回方琼的话。 她的少女心也都快要跳出来了好么？张重这个家伙怎么搞的，明明什么出格的内容都没写，却让人看得脸颊通红。 特别是最后一段，小和尚和少女划着船，芦花才吐新穗，泛着银光，滑溜溜的…… “这小说读起来倒是挺畅快，不过就是感觉没头没脑的，好像什么也没说的样子，要说这小和尚和英子的爱情也太朦胧了吧。”方琼嘀咕了一句，随后又说，“搞不懂，搞不懂。” …… “这位五年级植物人专擅短篇小说么？” 林文远对着坐在他对面的李志琼说道。 李志琼笑道，“这话怎么说，他的长篇小说难道还少？” 林文远摇头道，“他的长篇小说确实也多，销量更是不得了，但是在我眼里，都不及这一篇《受戒》？” “嗯，他之前的《项链》和《变色龙》也是极好，后来见他写了许多侦探小说，我还有些惋惜，他本不应该蹉跎自己的才华在通俗小说上面。”李志琼点头道，随即又接着说，“这篇《受戒》吧，结构上跟他前两篇短篇小说截然不同，松散无序不说，主题扣得也不明显，等到看完硬要分析根本分析不出来什么，但是却给人实实在在的感觉，让人能够体会到人性的美，世俗的美，解放的美。” 林文远感慨道，“是啊，这位五年级植物人有一双世俗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