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五章 触目为青山绿水
赵热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钟，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还早啊。” 赵热嘟囔了一句，揉着饥饿的肚子，趿着拖鞋走到了客厅。 跟卧室的凌乱不同，客厅里面非常整洁。 大概是母亲又过来帮忙打扫了，他径直走向厨房，果然，饭锅里面还热着饭菜，旁边留着一张纸条：中午过来的，要是饿了，饭菜就在锅里。 赵热吃完饭，也没管碗筷，又转身走向书房，前两天他刚接了一个活，要写一篇城市宣传稿，拖了两天没写，今天再不动笔恐怕对方就要急了。 地方宣传软文这种东西，他写过不少，模板什么的都在心里面，不过是换个地方，随便改改就行了。 不到半个小时，他就把稿子搞定了，给对方发过去之后没多久，对方又回了一条消息。 “赵老师，能不能用小说形式写一篇，价格好商量，不要求像《边城》一样，只要一个短篇就行了。” 看到对方的消息，赵热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呵，就一个破地方还想要写一篇小说，简直痴人说梦。不过他说的《边城》是什么，还真有人这样干？ 带着好奇心，他在网上输入了“边城”两个字。 等到如潮般的消息跳出来之后，赵热愣了愣，这竟然是张重的新书，而且发了有一段时间了。 看来这些天醉的时间太多了，连张重出了新书都不知道。 在青年文艺奖碰面之前，赵热只看过张重的《解忧杂货店》，碰面之后，赵热就把张重的书都找出来看了看。 看完张重的作品后，赵热油然生出一种自愧不如的感觉，而且是那种自己可能一辈子都追不上对方的感觉。 虽然赵热这么多年来都很颓废，但是他正眼瞧过的人很少，以前那些所谓的武侠大师，侦探小说大师，他都觉得不过尔尔。 唯有张重的书，让他看得心服口服。 特别是那篇《受戒》，他实在是爱死了。 “这本书呢？是说什么的？刚才那个叫什么的来着，听他的意思，这本书是跟地方风物有关？” 赵热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然后点开了《边城》。 开篇优美的风景描述，就让赵热眼前一亮！ 他写过很多描写风景的稿子，自认为对于景色的描写已经很有一套，但是看到这本书的开头，却发现自己的句子美则美矣，却没有这些普通的句子传神。 再往下看，先写景，后面自然要写人。 写到翠翠的时候，赵热忽然脸呼吸都跟着紧促了起来。 “翠翠在风日里长养着，把皮肤变得黑黑的，触目为青山绿水，一对眸子清明如水晶。” 要说写眼睛，赵热脑海中立马会想出很多词语，明眸皓齿，顾盼生辉，剪水秋瞳，灿若星辰…… 但是不论他想多少个成语，都没有办法跟这一句相比。 张重只用这么一句，就把一个脆生生的翠翠送到了他的眼前。 再往下看，赵热逐渐陷入了《边城》灵巧轻快的句子当中，而书中所描绘的那幅世外桃源，也让他为神魂颠倒。 翠翠恋爱了，爱上了傩送，她没说，但是谁都能感觉得出来。 原以为在这片世外桃源中，爱情也将会纯洁无瑕，没有波澜，但是变故还是发生了。 天保和傩送同时爱上了翠翠，而得知翠翠喜欢的是傩送之后，天保主动退出，跑出去闯滩。 这一去，就再没有回来。 这本书的悲剧就从这里开始，因为天保的死，傩送心里有了结，又因为爷爷摇摆不定的态度，让傩送生了嫌隙。 在故事的最后，傩送出去闯滩，翠翠则是在白塔下面痴痴等着。 “呼，看完了。” 遗憾的情绪还盘绕在赵热的心头，他为翠翠和傩送感到惋惜，也为天保的殒命感到悲戚。 张重是个坏人，他创造了这么完美的一个世外桃源，却又亲手将它敲出一丝裂痕。 透过裂痕，赵热仿佛看到了桃源外面的现实世界。 就在这时，在赵热心里，似乎有一条锁链也跟着断裂。 一直以来他为自己创造了一个封闭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他可以喝得酩酊大醉，并大喊：大梦谁先醒，平生我自知。 也可以高呼：众人皆醉我独醒。 但是现在，这一切的一切全都破碎在他面前，像是在赤裸裸地告诉他从前的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赵热哭了，像个孩子一样的嚎啕大哭，他没有用手擦拭，而是任由眼泪从脸颊划过，滴落在光滑的桌面上。 张重把边城打碎的时候，赵热的世界也跟着碎了，他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告诉自己，都是别人的错，他没错。 莎士比亚说，一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个人看《边城》也能看出不同的东西来，而赵热，看到了自己。 坐在书桌前哭了一会儿，赵热的眼睛重新泛起了光芒，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去边城，我要见张重。 …… 张重当然不在边城，他现在正在孟母小筑陪芃芃和敏雅两个小丫头画画。 刘风今天有事没来，敏雅是张重开车带过来的。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张重还是稍微作为伪装，戴了帽子和眼睛。 好在他上电视的次数比较少，所以也没人认出他来。 许雨涵站在张重旁边，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女孩子画画，“刘敏雅进步也挺快的啊，她现在线条掌握得挺不错。” 张重是见识过敏雅之前的画作的，所以也能看出来她进步明显，遂点头道，“嗯，敏雅也挺有天赋的。” “张老师今天去江阳大学授课了？”许雨涵忽然转移了话题。 张重笑了笑，“嗯，没想到消息传得挺快的。” 许雨涵莫名地脸红了一下，根本不是消息传得快，而是她天天就盯着张重的消息看，基本上张重有什么新闻她都能看到。 “你的课讲得真的很好，我都能听得懂。” 许雨涵的话让张重感觉好笑，听起来让人感觉她是多笨一样。 “我也就是随便讲讲，讲得比较乱，你能听懂也挺不容易的。” …… 许雨涵表情顿了顿，她不知道是自己的问题，还是张重的问题，感觉每次聊天都很难进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