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对你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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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仙第一百九十五章对你不起姜知鸢背着姜羡风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路上,雨水无情地拍下,像是狱卒在肆意鞭笞犯人。 她已经走了很久了,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了。 只是知道,她要从雍州走到豫州,然后再回到青州,然后她就能陪自己的弟弟过一个团团圆圆的热闹年。 那是十年以来的第一回热闹年。 “喂!你个傻小子,可别给我睡着了啊!”姜知鸢微微侧头,对着背上的姜羡风喊道。 遍体鳞伤的姜羡风此刻已经撑不住泛涌全身的疲惫感,昏昏欲睡。 不过,在听到姜知鸢的喊话后,他还是用细若蚊蝇的声音嗯了一声。 姜知鸢叹了口气,她自然知晓到此时的姜羡风虚弱不堪的身体已经岌岌可危了,若是不赶快治疗的话,哪怕最轻也会落下病根。 然而这偌大的雍州,她还能指望谁来施以援手呢? 而且此刻他们姐弟二人行走在外,还得警惕那些躲在暗处伺机而动的危险! 九州大地之上,如今对于他们来说,只有青州是安全的,除此之外,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可能出现杀机! 姜知鸢很清楚,他们姐弟二人对于九州如今波澜诡谲的局势影响有多大。 她敢一个人去长安城,固然是冒着极大的风险,而如今成功接到了弟弟姜羡风,这漫长的回家之路,只怕是更加危险! “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回家的!”姜知鸢在心中轻声说道。 而此刻姜羡风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呢喃道,“姐姐……回去救……她……她还在……还在长安等……等我……” 姜知鸢脚步一滞,不过下一刻,她那满是鲜血的手将姜羡风的身体抱得更紧了,坚定的脚步在雪地上留下两行深深的脚印。 她自然知道姜羡风口中的她是指谁,可是她们都知道,这不过是一个为了保护他而编织出来的一个善意的谎言罢了。 这时,一个撑着伞的身影不知何时挡在了姜知鸢的面前。 伞下的身影正是周若逍。 姜知鸢只是扫了他一眼,便想要绕开。 “我可以出手帮他疗伤……”周若逍冷声开口,话音刚落,又补充一句道,“我与你做一桩交易。” 本来听到周若逍的前半句,姜知鸢已经打算拒绝了,她并不想接受这个人任何一点帮助,也不需要别人施舍般的怜悯。 不过,这周若逍的后半句话却是让她犹豫起来。 咳咳咳 本就身负重伤的姜羡风在冰冷的雪地上爬行了这么久,再加上这冰凉刺骨的雨水拍打,已经染上了风寒感冒,这会浑身都开始发烫,烫得姜知鸢的心都揪了起来。 “你想要什么?”姜知鸢问道。 周若逍犹豫不决,似乎是自己都还没有想好怎么做这桩买卖。 姜知鸢见状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周若逍已经是九州之主,人族之皇了。他还能从一对落难流亡的姐弟身上索要些什么呢? 一阵叮叮当当的马车声响起,只见两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士兵领着一辆有些奇特的“马车”走了过来。 之所以说这“马车”奇特,是因为这辆“马车”不仅所用的“马”十分奇特,赶“马”的马车夫也是十分奇特。 这“马”不论近看远看,都和一头猪没两样,而且还是那种格外膘肥体壮的猪。 再看这“猪车夫”, 是个格外瘦骨嶙峋的萎缩小老头,坐在这猪身上显得十分别扭,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摔下。 而这辆古色古香,装饰奢华的马车里面,似乎还坐着一个人,从马车偶尔的颠簸,掀动的帘子缝隙里,能窥到一个盘膝而坐的身影。 “我要你答应我,不要死在回去的路上。”周若逍冷声说道。 姜知鸢皱了皱眉,一时之间也没有开口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人皇大人的意思是,若是你们姐弟俩死在半路上,或者出了什么意外,那青州那老爷子指不定又会发什么疯,而其他本来保持中立,又犹豫不决的州牧们,说不定也会借机起事。这样一来就会给人皇大人带来很大的麻烦!” 马车中,了梦掀开帘子淡然开口。 姜知鸢扫了一眼了梦,又仔细看了看拉车的猪,赶车的老头,笑道,“你这青城道子当的可真是潇洒,这两个东西怕不是那两只妖变化的吧,彻底遮掩一身妖气,呵呵,这般神通怕只有这位人皇大人做得到了!” 周若逍皱了皱眉,说道,“你考虑的如何了?这笔交易做还是不做?” 姜知鸢冷笑一声,说道,“堂堂人皇大人摆出如此模样,怕不是想要以高贵身份来压我们这一对无权无势的姐弟?呵呵,可笑,可笑!如今你是高高在上的人皇了,所有人在你眼中的都只分为有价值的,没有价值的,而我们的价值就只是活着,因为死了会给你带来麻烦!” 周若逍冷冷道,“本就如此,身为弱者就要有被强者统治的觉悟。” “呵呵,那普通人的性命在你眼中又是为何物呢?”姜知鸢问道。 “普通人?不过草芥罢了!九州人族多如牛毛,死上千万又如何了?呵呵!等我挥兵百万征伐叛乱之时,还不知道要屠杀多少呢!”周若逍冷笑道。 看着周若逍那冷酷无情的笑容,姜知鸢的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之色。 她慢慢将已经发着高烧,浑身滚烫的姜羡风放到了地上,随即转过身去,低声道,“我只能答应你尽量保住自己的性命……不给你惹麻烦……” 周若逍并没有过多理会姜知鸢,右手大拇指在食指之上一划,食指之上本就留有的一道浅浅伤口再度被划开,一滴漆黑的血液滴出,落在了姜羡风的额头上。 血液瞬间融进了他的身体,他那原本苍白的脸色瞬间红润起来。 周若逍并没有久留,眨眼便消失不见。 咳咳 姜羡风重重咳嗽几声,从地上爬起,吐出一口卡在喉间的淤血。 姜知鸢连忙扶住他的身体,检查起来。这才发现,不仅染上的风寒不见了,就连姜羡风那因经脉错乱,而不能动弹的双腿也彻底痊愈了。 姜羡风晃了晃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在睁开眼睛看到姜知鸢后,立马抱了上去,眼泪夺眶而出。 “姐……姐姐……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此刻千言万语哽咽在姜羡风的喉头,却只说出来一句“我就知道”! 无数个日日夜夜,姜羡风都会站在屋顶上仰望着浩瀚无际的天空,俯视着长安城的繁华街道。 就像当初的姜知鸢一样。 过去,他并不知道姜知鸢站在皇宫殿脊上,在看着些什么。 当他终于像她一样,站在高处俯视着长安城时,他才懂得了其中意味。 原来,她看得从来不是这座城,而是自己的心。 人只有在登高独处之时,才会从所见所闻之中,明白自己的心究竟在渴望些什么。 她从这座城市的热闹中看到了一种名为孤独的事物,所以她需要一个能陪伴自己的人,去驱散这种孤独。 他从这座城市的喧哗中看到了一种名为羁绊的事物,所以他需要一个能解脱自己的人,去冲破这一羁绊。 所以她和他都在等。 等着那个等待的人。 她等来的,是一场空欢喜。 而他却这一等,就是十年! ………… 姜知鸢紧紧抱住一身血污的姜羡风,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是姐姐来晚了……是姐姐来迟了……” 这一句句对不起,都是她在过去十年中的每一天,每一夜的煎熬中,心中默念的话语, 在这一刻,她终于将深藏不露的伤疤一点一点袒露出来。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地落了一地。泪眼相望,尽是诉说不尽,诉说不清的情感。 过了许久,姜羡风忽然松开了怀抱,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对着姜知鸢急忙道,“快,快去救洛卿姐姐!她还在长安城里!” 姜知鸢的眼神顿时黯淡了几分,缓缓说道,“她……她就在你身上。” 姜羡风不解道,“我身上?在哪?” “七品道行,一朝毁灭。身死魂消,天泣不止!” 了梦掀开帘子,从车上走了下来,来到了姜羡风的身旁。 “她为了救你,已经魂飞魄散了,你身上还留有她的一点魂魄碎片,或许她还给你留了些什么吧,你想看一看吗?”了梦开口道。 姜羡风有些呆愣地点了点头,像是还没彻底接受这个事实一样。 了梦从怀中掏出一张有些破旧的黑色符篆,运起内力催动起来。 一束金光将姜羡风的身体全部包裹起来,姜知鸢站在一旁,目光中带着一丝戒备之色。 片刻后,姜羡风的后背上飞出数点像是血液般的红色小光团,汇聚在了姜羡风的面前。 姜羡风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一群光团,只见它们飞速游动起来,最终化作了一副图画! 图画上是一对身着大红喜服的男女,男子背着女子走在洁白的雪地上,像是要一直走到白头。 光团很快黯淡,图画也迅速消散,不过姜羡风在图画消散的最后一刻,似乎看到那个女子附在男子的耳畔说了一句什么。 图画彻底消散一空,姜羡风蹲在地上,努力回想着女子的嘴型。 “对……对你不……起,来世……再还!” 姜羡风嘴唇微动,最后竟不由自主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姜知鸢轻轻上前,将一脸茫然的姜羡风揽住,靠在自己的腿上,了梦则是摇头止不住的叹息。 “世事无常,福祸相依。四皇子,还请节哀!” “废话少说,你接近我们究竟有什么目的!”姜知鸢开口道。 “我本是想下山游历一番,长一长见识,恰好遇见长安发生了这事,所以……哈哈,不过现在,我又要继续我的游历了,不知你们有没有兴趣与我结伴而行呢?”了梦不急不缓道。 姜知鸢盯着了梦看了半天,迟疑道,“你可知与我们一路,你很可能会遇见很多危险!” “所遇皆是劫数,这都是命中注定的。”了梦眼含深意地看着姜知鸢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