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人心不古
翌日。 夏景行带着安德鲁及两名员工去吃过一顿油条早餐后，又去框架传媒、土豆网逛了一圈，为两家公司引荐了安德鲁一行人。 他和谭智、王微等人聊了几句，把后续的对接工作都委托给了安德鲁。 然后，当天下午，他和刘海、张晨光乘坐飞机返回了旧金山。 第一站没有去脸书公司，而是来到了远景资本。 “持有的121.88万股新浪股票已经全部抛售了，买入均价18.05美元/股，卖出均价31.3美元/股，获利1614.91万美元。 扣除交易手续费、利息等等之后，最终盈利大概是1600万美元，具体的数字还正在核算。” 在远景资本的会议室里，一名员工站着向夏景行、刘海汇报起了战果。 刘海眼睛都笑眯了，“景行，这可比我们预估的盈利还要多四百万美元。” 夏景行点点头，对这个盈利结果还算满意。 “其实，新浪股票最近交易很活跃，换手率非常高，市面上的买单多得吓人，我猜测是有大机构在入场，或者在筹划什么大事。 如果我们再多持有一段时间，股价可能还会更高。” 员工或许是为了挣表现，斗胆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刘海有些不悦，刚要呵斥，被夏景行拦住了。 夏景行看着这名二十多岁，鼻子上有几颗雀斑的年轻白人职员，笑着说：“不要说“如果”，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可以写一篇分析，交给威廉·刘。” 雀斑男孩点点头，离开了办公室。 “景行，让你见笑了。” 夏景行摆摆手，“不要禁锢他们的想法，我们是一家年轻的对冲基金，思想应该有活力一点。 这次是碰巧发现了盛大、新浪之间的小秘密，不可能每次都指望有这么好的运气。 归根结底，想要长期赚钱，还得提升基金员工水平。 怎么提升呢？你得去多想想办法。” 刘海点头，他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很多东西也还在摸索当中。 夏景行和刘海讨论了一会儿公司未来的发展计划后，又让刘海找来了一台电脑，查看了一下爱美可的股价。 爱美可已经很久没有大涨过了，股价一直围绕着四十多美元的价位，上下小幅度波动。 他账户里还有最后24万股，按当前股价计算，持仓市值为1100多万美元。 赶集网那边一直拖着，四十万美元的投资款一直没有打给杨浩勇，对方已经打电话来催过很多次了，从去年催到今年。 倒不是他不想给，而是想等股价涨一涨。 此外，回国一趟，还签下了土豆网100万美元、框架传媒的5000万元人民币两单投资协议。 他看了看汇率，仔细计算了一遍，5000万人民币，折合当下604万美元。 三单加起来，一共需要支付744万美元的股权投资款。 接下来几天，夏景行按照46.88美元/股的均价，卖出了16万股，回笼了750余万美元资金。 他再次向立春基金注入了750万美元，使得这支基金的管理规模提高至2750万美元。 ………… ………… 京城。 清华科技园学苑大厦。 一间不到一百平米的小办公室内，头发凌乱，满脸胡茬的杨浩勇一边吃着泡面，一边和几名头发乱糟糟一团，和他一样邋遢的年轻员工聊天。 “……分类信息广告网站，在国内，我们赶集网还是第一个提出这个概念的。” 看出了几个员工满脸的疲惫，杨浩勇鼓励道，“大家再坚持一下，等网站正式上线了，我们就不吃泡面了，我请大家去吃东来顺。” 几名面容青涩，应该刚迈出校园不久的员工都腼腆的笑了笑。 其中一人问道，“对了，老大，你说脸书的ceo夏景行先生投资了我们四十万美元。这融资，到位了没有啊？” 其他人听到这，都纷纷把目光投向了杨浩勇。 当初他们面试的时候，就听杨浩勇介绍：自己曾担任过脸书的网络安全部门主管，赶集网还获得了脸书ceo夏景行的330万人民币天使投资，估值超过1300万人民币…… 反正听起来非常高大上，硅谷商业精英回国创业，获得商业大佬巨额天使投资。 就这样，他们被杨浩勇描绘的美好蓝图吸引了，加入了赶集网。 怀揣着上市敲钟的梦想，他们和杨浩勇没日没夜的加班，期盼着早点把网站做出来。 慢慢的，有些人回过味来了，假设公司真的获得几百万投资，还挤在这七十平方米的办公室办公？ 加班的唯一福利就是泡面？连根火腿肠都没有？ 其他员工也想问问老板关于融资的事情，于是纷纷开始起哄。 “对对，我看网上说，脸书都估值二十亿，还是三十亿美金了，比很多中概股市值都高。” “那是真有钱啊，投资个几百万给我们，还不是毛毛雨？” …… 杨浩勇被员工问得有点不知所措，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他是十二月底回到的京城，然后只用了一周时间就完成了公司注册、租办公室、招聘员工等事宜。 然后他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网站的开发中。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夏景行的投资迟迟没有到位。 他打了好几个电话给夏景行，可对方总是推脱“再等等”。 等了这么久，他几乎都失去耐心了。 他怀疑自己是被跳票了，因为这在投资圈里也是很常见的一种事。 签了termsheet（投资意向书）后，并不等于就高枕无忧了。 打钱，还是不打钱，完全取决于投资人的内心。 ts在法律上定性为预约合同，属于合同范畴，但是除了排他性和保密义务这类具有强制约束力的内容外，ts中的其他约定对于投资人并不具有法律约束力。 也就是说，即便完成了ts的签署，投资人也没有法律义务必须对创业公司进行投资。 如果远景资本不打钱，杨浩勇也拿他们没辙。 不过ts里有个时间限制，签署合同超过三个月后，远景资本还没打钱，赶集网就可以去寻找新的投资人了。 但在三个月以内，必须排他，不能跟其他投资机构接触。 杨浩勇想了想，现在融资迟迟没有到位，员工们军心都有些动摇了，必须得安稳一下人心。 于是他挤出一丝笑容，笑着说：“融资下个月就会正式到位，因为外汇管制原因，美元投资是无法直接进入大陆的，需要进行一些繁琐的操作……” 员工们听着“离岸基金”、“爱尔兰三明治”、“维京群岛”、“vie架构”、“香港壳公司”等等一大串晦涩的专业名词，直接晕了。 虽然听不懂，但都觉得好厉害。 他们看杨浩勇这么流畅的介绍，不疑有他，纷纷选择了相信。 再等一个月，苦日子就到头了。 想到这，手里的泡面吃起来都更香了。 杨浩勇强颜欢笑，其实内心苦涩。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远景资本放弃投资，那他就拿自己的十万美元支撑下去。 他做了一下预算：10万美金折合成人民币80万左右，每个月房租和市场成本是3万，10名员工，人均月工资2000元。 每个月要支出5万元，这样能坚持16个月，到那时再吸引不来投资，游戏就宣告结束了。 十六个月，将近一年半时间，不短了，他相信事情很快就会迎来转机。 不光是鼓励员工，杨浩勇也在心中为自己加油打气。 吃完泡面，杨浩勇和员工们继续加班干活。 半夜，大家伙都已经犯困了，还有几个员工已经打起了哈欠。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破了办公室的宁静。 杨浩勇正在专心编程，随手接起桌上的电话。 “浩勇，还没休息啊？” 听着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杨浩勇赶忙把手机拿到眼前确认了一下名字。 这么晚给自己打电话，莫非是…… 按捺住内心的狂喜，杨浩勇装作平静的说道：“还没有，刚吃完了泡面，正在和员工一起加班，下个月网站就上线了。” 夏景行笑了笑，这是给自己哭穷呢？还特地点明了网站即将上线。 “安排财务对接一下，明天打钱给你们。” 这一句在杨浩勇听来，犹如天籁之音。 他终于理解为什么要叫“天使投资”了，因为这个时候出现，真的就像天使一般，给创业公司带来了希望和光明。 “好好好，我马上安排。” 挂断了电话，杨浩勇直接就从座位上蹦了起来，挥舞拳头，大吼大叫道：“兄弟们，融资来了！” 这下子不得了了，员工们纷纷跟在后面鬼哭狼嚎，既表示高兴，也发泄着这些天连续加班带来的巨大压力。 “砰砰砰～” 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中年大叔猛敲了几下门，把房间内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你们丫谁是公司老板啊？这都几点了，还不让员工下班？ 嘿，我琢磨着，资本家都不带这么剥削劳动力的吧？非得猝死几个才知道劳动法的厉害？ 甭在这杵着了，赶紧下班，大楼要锁门了！” 保安大叔扯着京腔，嗓门很大。 赶集网几名年轻员工听着很不舒服，呵斥道：“我们加班，我们乐意，碍着谁了？” “嘿，年轻人，你这是不识好人心。” 眼看要起冲突，杨浩勇赶紧制止道，“大家都下班吧，明天集体休假一天，东来顺庆祝！” 保安大叔摇头离开，只听背后发出了阵阵喜悦声。 这世道，人心不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