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章 射天狼(八)
李家兄弟之间,很多情报都是互通的。 尤其是挖人这方面,更没有保密的必要,李元吉能知道这个情况李建成也不觉得意外。 这段时间抢人大战,几路人马各显神通,挖走的人也不一样。 其中不少是瓦岗军中高级将佐,又或者是勇名在外的豪杰。 不过级别名气能和魏征比肩的一个也无。 到底是世家出身子弟,对于人才的价值心知肚明。 知道那些武将再怎么了得,也终究比不得魏征这种谋主来的有用。 毕竟武人的力只能谋一时,谋臣的智可以谋一世,这里面的轻重还是要能分得清。 听到李元吉如此说,李建成摇摇头:“三胡,怎么连你都这么说? 若是真那么容易,我又何必如此? 说实话,天策府乃是阿爷拿来制衡玄甲骑的没错,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就不是你我能觊觎的。 咱们挖些人手不算什么,可谁要想把它一口吞下,那就是有点不知死活了。 阿爷心中肯定有属意的人,若是谁想要在这件事上作梗,那就是和阿爷作对。 也别说我吓唬你,阿爷再怎么仁厚,有些事上也是眼里不揉沙子。” “说来说去还是怕阿爷。 你怕来怕去,兵权归了别人,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看你怕还是不怕!” “你说的那是孩子话!你也老大不小了,想事情怎么还是那么荒唐? 按你想得那么个折腾法,且不说会不会坏了国事,就说阿爷那里就交待不下去。 你也知道,现如今河东是个什么情形。 如果咱的粮食不运过去,二郎那边就得饿肚子。 那可是几万人!这里面不少是咱们的栋梁元勋,也有世家中人,就那么死了,你以为没人会说话? 到时候群起而攻,就算阿爷有心回护怕是也不好开口。 再说阿爷已经说过不许如此,再犯的话那就是执迷不悟,到时候一准是死无葬身之地!” 李元吉却是不当回事。 “你就是胆小。 咱不说别人就说徐乐,他混帐事情干的少了? 结果又怎样? 还不是好端端的在这,连根汗毛都没掉。 咱自家人什么事不知道? 阿爷的脾气就是那样,你就算惹再大的祸,只要设法讨他欢喜,过去的事也就过去了。 咱惹了祸不怕,好好赔不是,给阿爷顺气就是了。 再说我有个妙计,保准让你能讨得阿爷欢喜。 也别说是粮草小事,就算你现在把天捅个窟窿都没人敢多说半个字!不就是一帮随军混功劳的世家子么。 能被扔到柏璧的,就没一个是正经出身。 不是庶出就是偏房疏宗,死也就死了。 只要阿爷不开口,他们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你说的功劳是?” 李建成满面疑云看向李元吉,后者脸上泛起一丝奸笑:“大兄怎么糊涂了? 前者徐乐为何独挡玄武门? 要不是有这档子事情在,阿爷也不至于恨他入骨。”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来做甚?” “事情是过去了,可是人还在呢。 你帮阿爷了了这桩心事,还怕阿爷不关照?” 李建成这才明白,李元吉跟自己盘马弯弓,原来用意是在于此。 前面说的都是借口,这才是真正要意所在。 他连连摇头:“胡闹!简直是一派胡言!这种事情也是做得的? 阿爷的面皮不要了? 更别说现在是什么时候? 你搞出这种事,搞不好就要出大乱子,到时候阿爷不但不会保你,只会加倍罚你。 再说文武百官怎么看? 阿爷如今身为一国之君,岂能如此荒唐? 这也不是昔日北地那些胡人朝廷,可以不遵法度为所欲为!你这么做简直是胡闹!” 李元吉对于兄长的表现很是不满,撇撇嘴一脸不屑:“什么叫法纪? 就是我们说什么,什么就是法纪!要不是为了这个,又何必要当皇帝? 阿爷千辛万苦夺了杨家天下,还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快活? 都像你这样阿爷才要气死。 胡人怎么了? 要我说咱们就该学那些胡人可汗,只要当了头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不服就杀谁,那才痛快呢!再说这事又不是阿爷干的,是咱们干的。 咱们又不是皇帝,有什么不行的!” “那也一样于名声有损!你真以为朝中文武都是泥捏的? 你今日能对付徐乐,明日就能对付他人。 兔死狐悲,到时候肯定群起而攻。 真要是成了百官之敌,那就寸步难行了!再说现如今大敌当前,搞出这种事来,没有人会说你的好话。 你真想让咱们在百官心中落个荒唐名声?” “名声哪有刀子好用?” 李元吉小声嘟囔着,等看到李建成要翻脸,才连忙说道:“我是说这事坏不了名声。 大兄是把事情想得太过棘手,其实没那么麻烦。 咱们只要动手快,抓了人就走,谁知道是谁干的? 等他们查出端倪,生米已经做成熟饭,还能怎么着? 阿爷能为这事怪你? 还是百官能因为这点事就和你反目? 至于说他们会不会兔死狐悲,我看不至于。 咱们又不是逮谁抓谁,从头到尾就只做这么一票,他们又怎么会多心?” “就算如此也不行,那小娘现如今和玄甲骑家眷住在一起。 那些人出身边地粗鲁的很,一旦冲突起来难免有伤亡。 真要是出了人命可就不好收场。 别忘了,玄甲骑现在正顶在前面帮我们李家打仗。 他们的家眷要是有个好歹,那可是要哗变的!” “这……”李元吉想起自己在河东捅得篓子,一下子也没了话。 毕竟从小到大都习惯了发号施令,以至于真的认为自己生而为贵,就有权主宰他人生死。 生杀予夺都是自己的权柄,那些人必须乖乖受着绝不能有反抗念头,对于哗变叛乱的意识最为淡薄。 直到河东之乱发生,他才意识到情况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那些军汉臣民和自己一样都是人,也有翻脸骂娘拿刀杀人的勇气和权力。 现如今听李建成一说,他也意识到这确实有危险。 如果真是因为自己胡闹,惹得前方出现大乱子甚至部队哗变,李渊再怎么回护子弟,也少不得要有所责罚。 一想到这里,李元吉额头上的汗就有点见多,李建成看在眼里很是纳闷。 “你慌什么? 知道这里面的干系不去做就好了,犯不上如此大惊小怪。” “大兄有所不知,人已经去了……”“去了? 谁去了? 谁让人去的?” “是我府上的家将李延年,带着几十个得力的人手。” “胡闹!你做这事也不跟我商量?” “我这不是怕你不答应,想着先做下再跟你说,可确实没想到这一层。 不过那些军汉……应该不至于哗变吧? 道路阻隔,他们应该听不到消息才对。” “你以为刘武周的人就没长嘴巴? 道路阻隔……道路阻隔能挡得住那些人的心思手段?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派谁不好,偏偏派李延年!来人!” 李建成本意是想要派出自己手下得力家将,先把李延年追回来再说其他。 可是他这一声断喝发出,片刻之后便有一名锦衣家将走入叉手行礼道:“回主上,李延年在门外求见!” “糟了!” 李建成心知自己总归还是慢了一步,终究是没能拦住李延年这个杀神。 不过眼下纠结这个已经失去意义,连忙吩咐道:“快点让他进来!记住,走小门,别让人看见。” 身为贵人,对于仆从家将的名字,李建成是不屑于记的。 不过李延年给他的印象太深,以至于他不得不记住。 而这个印象当然跟任何赞美词语都没关系,全是和嗜杀、残暴再不就是种种令人发指的罪行一起出现。 要知道李家作为武勋世家,什么残忍的事情没见过? 李渊仁厚不代表手下都仁厚,更不代表李家没有杀人快刀。 能让李建成都记住的暴行,其性质不问可知,李延年是什么人也就不用多言。 李建成只觉得脑袋发涨头晕目眩,心砰砰乱跳个不停。 若是李延年真的惹出大祸,自己又该怎么收场? 又或者说,自己该不该为三胡承担这个罪责? 还是说大义灭亲,把一切都推到李延年头上? 可这也不行,长安城没几个傻子,谁又会相信这种话? 还不等他想明白该当如何是好的时候,李延年已经在家将带领下从外走入。 不等李建成表态,李元吉已经抢先一步来到李延年面前,两眼紧盯着李延年问道:“可曾得手?” “不……不曾。” 这位凶名能传入李建成耳朵里面的狠角色,面对李元吉的时候一样是体若筛糠不敢大声回答,低头小声嘀咕道:“请主上恕罪,小人……小人……”“快说,到底怎么了?” “小人把事情办砸了,特来向主上请罪!还望主上早作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