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十七章 小棚屋
狭窄简陋且阴暗的房间之内，耶尘一脸憔悴地坐在床上，身上穿着灰白的衬衣，衣面满是粗糙的补丁。 他举起手掌，尝试将奥灵之力凝聚于指尖，不过最后却是得到了失败的结果。 经过了又一轮昼夜的沉睡，耶尘的状况比起先前好上不少，大脑总算不再发晕发痛了，然而记忆还是十分混乱，记不清在那场幻境之中老师究竟向自己说了什么。 至于他的身体则是依旧发软无力，动是能动，可是就连凝聚奥灵之力这一最基础行为都是无法做到...... 如今的耶尘，就像是陷入低烧的患者，尽管四肢完整无缺，但是想要彻底恢复过来，仍然需要修养一段天日。 心念至此，耶尘轻叹一口气。 “呼......” 渐渐地，门帘之外传来了柴火与食物的味道，以及孩童们的吵闹声。 耶尘听罢，小心翼翼地下床着地，佝偻身躯穿过仅有一米八的门檐，随后便是来到了外边的大厅。 这里并没有比耶尘的房间大上多少，面积也就十多平方米出头，中间一座火坑烧着吊起的锅炉，顶上一个朝天向上的烟囱，两侧分别连同着厨房和厕所，皆是两三平方米的大小，再搭配着东放西放的杂物，整体布局简直寒碜到了极点...... 而这正是戴格一家的房子全貌。 此时此刻，老人戴格曼正在火坑旁边烧锅煮粥，而戴格瑞克和戴格瑞安兄妹俩则是在旁边帮忙整理碗勺。 见到耶尘自己走了出来，三人的表情一下子染上惊喜。 “啊，叔叔，你已经可以自己下床走动啦，这可太好了！” “这下子，瑞安总算不用打地铺了吧......” 耶尘闻言，看向旁边地上的一堆粗布地毯，顿时感到十分过意不去，转而上前摸了摸孩子们的脑袋，言辞诚恳地开口致歉道： “不好意思，占用了你们的房间。” 然而，与此同时，他的手掌却是通过这道肢体接触的行为暗地里仔细感受了一遍戴格兄妹俩的身体，并未从中察觉到任何超凡能量的流动。 通过这番简单而细微的举动，耶尘当场得出了两个孩子和爷爷一样都是普通人的结论，由此断定他们对自己都不具备什么威胁...... 另外一边的戴格曼接着呵呵笑叹起来： “唉，没事没事！他们都吃得了苦，关键是你能休息好就行了。来，耶尘，你在床上躺了那么久，肯定饿了吧，刚刚煮好的粥，我现在给你呈上一碗啊！” 戴格曼一边说着，一边给耶尘打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讨好的意思不言自明。 耶尘接过戴格曼的好意，看着碗里米粒分明，菜叶飘浮，肉沫稀碎的简陋白粥，又转头看了看旁边一言不发沉默的兄妹俩。 随后，他将白粥转交到了孩子们的面前，再是冲着戴格曼婉拒道：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还不怎么饿，所以这些食物还是给小孩吃吧，毕竟他们都还在长身体呢。” 戴格曼见状，表情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 “好，好，全部依你的意思......” 不过，紧接着，旁边的戴格瑞克却是大声发话道： “叔叔，你就吃吧，我们没关系的！” 戴格瑞安撇嘴嘟囔起来： “对呀对呀，爷爷说了，这是用来挽留你的东西，我们吃了可是要挨打的......” 戴格瑞克又惊又怒地瞪了自己的妹妹一眼。 “喂，你怎么突然就把我们的计划说出来了，明明说好要保密的！” 看着兄妹俩一阵吵闹，耶尘陷入沉默，转头看向戴格曼，后者则是表情难堪地叹了一口气。 “唉，罢了，年轻人，我就和你明说吧，其实我们把你带回来，收留你，还是抱有私心的......” 戴格曼神色无奈地向耶尘坦白道： “这两个孩子，自幼便没有了父母，如今只剩下我这个老头带着他们，常年蜗居在这个阴暗的贫民窟。” “我年老力衰，收入有限，勉强维持吃住都困难，更别提供这两个孩子上学了，日子一直过得很苦，平时也因为贫穷而没少受人欺负。” “我这个糟老头倒是没有什么所谓，可是实在不想苦了这两个孩子，对不起他们的父母啊......” 说到这里，戴格曼的眼眶已然湿润发红，模样在耶尘看来显得是那么的无助与悲催。 “但是......但是......如果你愿意和我们住在一起的话，那么这个家庭也就能够多出一个年轻人，压力自然能够得到极大的缓解，而我们的日子也能够好过不少......” “这便是我的真实想法兼愿望......” “所以.......耶尘......你的来历，我不会多问......” “但是，求求你了......” “看在我们帮助你的份上，留在这里，和我们一起生活吧！” “毕竟，这个家庭，以及这两个孩子，只靠我这个糟老头，真的难以生存啊......” 面对戴格曼带有哭腔的一番恳求，耶尘表情沉重地静默片刻，随后便是语气郑重地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戴格曼先生，首先，我确实要感谢你们的帮助，这份恩情，我自然不会忘记。” “但是，对不起，我有要务在身，实在不能在此地长期久留。” “如果我的随身物品没有损毁，那么我将会回馈你们丰厚的钱财。” “只可惜，现在的我身无分文......” “但是，我仍然还会尝试以其它的形式报答你们的恩情。” 听完耶尘这番坚定的回应，戴格曼脸色五味杂陈地低下脑袋，失望与安心的情感在苍老的眼神之中交错打转。 而一旁的戴格兄妹俩亦是难掩失望神情，可怜巴巴地看着耶尘，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们这一家子，说白了也就是一群老弱病残，除了人情以外再也没有其它留下耶尘的手段，所以是走是留自然也全由后者一人决定。 不过，耶尘一直是吃人嘴软，拿人手软的性格，因此也自然不愿意见到戴格一家全员沮丧的场面，于是接着又在后面补充道： “放心吧，我目前还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日，在彻底还上你们这份人情之前，我是绝对不会独自离开的。” 听见耶尘的这句保证，戴格一家这才稍微恢复了精神，两名孩子的眼眸重现涌现光亮，而老人则是满目感激地连连道谢。 “谢谢......谢谢你的慷慨和理解......” 耶尘友善一笑，看向戴格兄妹俩，和蔼招呼道： “来，快点趁热把你们的粥吃了吧。” 孩子们闻言，这才敢小心翼翼地动勺，开始享受起了热气腾腾的白粥。 耶尘看着孩童们可怜的模样，心中的异样感变得越发深厚。 毕竟，他所处的圣光净土基本可以说是一个繁荣并且人道的社会，贫穷的家庭完全有资格申请教会的生活资助与义务教育，又怎么可能容许两个天真可爱的孩子，在如此简陋的破屋里面忍受如此捉襟见肘并且读不了书的贫苦生活...... 想到这里，耶尘的表情再次沉重了几分，随后缓缓坐在戴格曼的身旁，再次针对现况展开了自己的一系列“盘问”。 标记。 面对孩子们提出来的疑惑，耶尘的面庞愕然愣住，整个人一时间陷入语塞。 圣光净土，乃是由圣神安格里诺昂德一手建立起来的国度。 但凡是这个地方的一员，不管是多么偏僻的穷乡僻壤，都不可能没有听说过圣光以及教会的名号。 只因为，倘若没有祂与他们千百年以来一直在抵御外界侵扰，维护内部秩序，平凡的人类群体基本没有独立生存的可能性。 而与圣光教会共同侍奉圣神的奥灵猎团亦是相同的道理。 只要这些孩子嘴里讲的是圣光语言...... 那么，他们就不可能不清楚“猎人”与“猎户”的本质区别。 毕竟在圣光净土这片国度，无论是涵义还是份量，前后两者完全不可相提并论，甚至用天壤之别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一切理应如此。 结果，此时此刻，呈现在耶尘眼前的事实却是...... 戴格一家居然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面对如此出人意料的状况，耶尘眉目一紧，再是以怀疑的语气开口询问道： “你们......不知道奥灵猎团和圣光教会？” 孩子们表情茫然地点了点头。 “嗯，完全没有听说过......” 耶尘接着转头看向老人戴格曼。 “戴格曼先生，你也不知道？” 戴格曼表情难堪地低声回答道： “是的，很抱歉，我们都是一些穷人，没什么见识......” 耶尘听罢，表情并未得到丝毫底释然。 毕竟他心里清楚，这种级别的常识，和穷不穷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即便耶尘的第一反应是对方在装傻充愣，不过通过各种针对微表情的认真观察，他却又完全无法从戴格一家身上看出半点说谎的迹象...... 这一家，似乎真的不知道什么是圣光教会，什么是奥灵猎团。 他们似乎真的不明白耶尘到底在说些什么！ 耶尘的眉目纠结两下，接着又向戴格一家继续提问道： “那你们知道圣神安格里诺昂德吗？” 戴格一家再次摇头表示否定。 “对不起，还是不知道......” 耶尘闻言，眉头紧皱，瞬间察觉自己如今已是陷入到了某种极其诡异的局面之中。 （怎么会这样！？） （这些人明明和我一样说的是圣光语言，而且也能和我毫无阻隔地顺利沟通......） （可是，为什么，他们甚至连圣神的存在都不清楚——————！？） 耶尘的目光暗自闪烁几秒，接着神色凝重地向年老的戴格曼质问起来：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男孩戴格瑞克下意识回答道： “这里当然是我们的家呀。” 耶尘强忍内心的抓狂，当即忍不住厉声补充道： “我想问的是，你们的家又在哪里，哪个省份，哪个城市！？” 感受到耶尘的语气突然多出了几分凶狠的意味，女孩戴格瑞安瞬间吓了一跳，紧接着便是揪着爷爷的衣角，一脸害怕地低声啜泣起来。 “呜呜呜......” 看着女孩突然被自己吓哭，耶尘表情一愣，随后有些不知所措地致歉道： “呃，抱歉，我不是故意想吓你的......” 而戴格曼则是伸手抚摸着孙女的脑袋，以慈祥平静的语气安慰道： “呵呵，傻孩子，不要怕，他只是在问话而已，并不会伤害我们的......” 然后，戴格曼重新望向耶尘，开始解释起来： “你如今身处的这座城市名为‘孽都’。” “而我们这个地方则是其中的某片贫民窟角落。” “除此之外，我也没办法告诉你更多的信息了......” 耶尘语气诧异地追问道： “什么？就这些？城市之外的地区呢？难道你都一概不知？” 戴格曼展露出了爱莫能助的表情。 “是的，我见识有限，最远也只去过周边的深山老林，实在没办法在这方面帮到你。” 耶尘闻言，眼角顿时忍不住地抽搐两下，感觉眼下进行的对话到处都是满满的违和感，简直诡异到了离谱的地步。 于是，他本就混乱的大脑很快就再一次发疼起来，感觉就像是有着无数尖针在里边粗暴地搅动神经一般。 耶尘伸手捂着震荡的头颅，面部五官顿时充满了痛苦，脸色也迅速变得无比苍白。 “唔......！” 戴格曼连忙上前，扶着耶尘的肩膀，神态诚恳地安抚道： “耶尘，我知道你刚刚苏醒，内心有诸多疑问，心急也是难以避免的事情，但是你现在的精神状况明显不太好，眼下还是需要继续静养一会，所以还是先躺下休息吧......” 耶尘艰难地看了戴格曼一眼，反过来轻轻握住他的手臂，并没有从戴格曼体内感受到什么超凡力量的流动迹象。 通过如此简单的举动，耶尘暂时得以确信戴格曼确实是一个人畜无害的普通人，最起码对于耶尘而言算是如此，毕竟他并没有在耶尘的昏迷期间对耶尘做出不利的举动，而是把他好好地安置于此...... 想到这里，饶是心中有诸多的顾虑和不安，耶尘也仍然向戴格一家抛去了感激的眼神。 “抱歉，有劳你们的照顾了......” 话音落下，耶尘身躯一软，躺倒下去，整个人就这么迅速陷入昏迷。 戴格曼替耶尘盖紧被褥，明显十分重视他的安危。 戴格瑞克撇嘴纳闷。 “这个大哥哥的身上明明没有受伤，怎么又突然昏迷过去了呢，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