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九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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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虎毒当然不食子，但修行者为了追求大道，就算粉骨碎身也在所不惜。 如来目光掠过罗生，落在恶修罗身上，眼底有一丝贪婪。 他同样闭关苦修，参悟佛门大道。当年那位大师的话，如一座大山压在他心头： 前方没有路了。 三十三年再无收获，如今唯一破道的希望，就在恶修罗身上，他如何能不动心。 长身而起，僧衣无风而动：“这位施主与我佛有缘，可愿留在灵山？” 恶修罗将嘴一抿：“大和尚我不喜欢你。” 罗生以龙吟剑指着如来，气息吞吐，蓄势待发。 “贫僧来领教你的剑法。” 身体无风自起，身上缠绕着一层层佛光，如来身后渐渐凝起一尊虚影大佛。 恶修罗下意识缩了缩身体，与其说她不喜欢这尊大和尚，倒不如说心里害怕他。 佛有八相·光明相。 如来背后的虚影大佛出现，一拳砸了过来，大放光明，诸人都觉得有些睁不开眼睛。妖魔形态的罗生，即便有丈八身躯，也显得那样渺小。 “去。” 罗生只有一种相，魔相，他只有一柄剑，龙吟。 那剑光宛若一挂瀑布，拦在身前，逼退光芒万丈。 如来一拳一拳砸不过来。 他身子一晃，空中又出现一尊虚影大佛，皱纹横生，脸上密密麻麻都是沟壑，眼里落下泪水 苦者相。 问我佛为何落泪，叹众生不肯回头。 两尊佛相齐战罗生。 之后，如来身上又凝出一尊尊佛相。 唇红齿白，生气绵绵不绝的寿者相。 形似骷髅，散发死气的亡者相。 刀枪不入的金刚相。 证得佛心的罗汉相。 千手千眼的观音相。 口悬天律的如来相。 佛家八相尽显，一尊尊虚影围住了罗生。 空中光明普照，凝视着这佛光，大家心头都平静了几分。之前被恶修罗影响的诸人，现在也重新恢复清醒。 与大放光明的如来相比，罗生简直太渺小了。 “如来不愧是如来。” 诸人纷纷叹道。 而罗生要说： “如来也只是如来。” 罗生手中长剑一挥，口中道： “佛有八相，都不是佛。” 只是一剑，泼灭了光明火，摘掉了寿者的脑袋，打破了金刚的身躯，蒙上了菩萨的眼睛，污了罗汉的佛心…… 灭了如来的威风。 一剑光寒压灵山。 如来身上佛光熄灭，本来缥缈难测的一张脸，此刻已清晰了几分。 他的境界有跌落的危险。 双手合十，长叹一声：“贫僧输了。” 众人一片哗然。 然后大家的目光都看向道祖。 前后击败两家教主，现在道祖是大家唯一的希望。 他再不行，难道天下人就压不住罗生。 众人都注视着道祖，道祖轻咳一声：“我不行。” 千山百家的高手们一片目瞪口呆。 道祖连打都没打，直接就认输了。 “既然打不过，为何要打。”道祖倒是很坦诚。 罗生手中提着剑，并没有几分欢喜 三十三年前如此，三十三年后仍是如此。 拔剑四顾心茫然。 没有对手。 罗生长长地叹了一声： “三十三年来，大家都没有往前走。” 众人注视着罗生。 原来一人一剑竟能强到这种地步。 三十三年他是天下第一。 三十三年后仍然一样。 千山百家的高手，三家教主，大家甚至引来了天道，竟都压不住罗生。 难道真的就这样让他离开。 “我也没有变得更强。”罗生又说了一句。 大家同时睁大眼睛，炫耀，赤果果地炫耀。 太特么能装了，如果不是打不过你，我早就上了。 同时大家又盯着他手中的剑，心里琢磨着，他究竟练的是什么剑，竟然可以如此强。 文圣开口道：“阁下要前往蛮荒之地？” 罗生点点头，复又叹道：“这座天下容不下我。” “愿阁下一路顺风。” 既然留不住罗生，只好送他离开。只不过说出这句话后，文圣心里顿了顿，也不知是该祝福罗生，还是该祝福蛮荒之地的妖魔。 “阁下请留步。” 道祖忽然站出来。 转身要走的罗生，目光落在他身上。 道祖清了清嗓子，道：“阁下既然弃道从魔，从今往后便是千山百家的敌人。可阁下曾经也是修道之人，今日道友负剑而去，你的剑法天下便无人会了。” 罗生一愣：“你们要我传剑？” 文圣也道：“该让天下人知道，剑道能到如何境地。” 如来也点头：“请先生为天下人留下剑道。” 天上地下，千山百家的高手，本来想要杀死罗生的人，此刻同时拱手拜道： “请先生传剑。” 灵山上下，都已是这个声音。 罗生看着这一幕，忽然道：“罗生曾经也是大道弟子，今日既然弃道，便留下些东西给后来人。” 诸人心中一喜，盯着空中那道身影。 “吾十三岁执剑，一生执着于剑，到今天，共领悟了九招剑法，今日便传给天下人。” 手中长剑一抛，空中剑气纵横，织成一张铺天盖地的剑网。 大家纷纷后退，免得被此剑所伤。 “第一剑，犁天。” 剑网压下来，就如同犁耙耕过大地，地上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剑痕。 “不好，我的灵山！” 如来面色一变，见罗生的剑网摧毁了许多佛殿。 故意的，绝哔是故意的。 要报复就直说嘛，需要这个样子嘛。 太小人了。 罗生视若无睹，又在空中斩出一剑。 “第二剑，浮云。” 空中云朵如白狗，时聚时散，时散时聚，有剑道天赋高的，此刻已经有所领悟。 “第三剑，点天灯。” 这一剑是刺法，一剑斩出，漫天繁星。 “第四剑，捞月。” “第五剑，秋水。” “第六剑，听梧桐。” “第七剑，别离。” “第八剑，长路。” “第九剑，腊月廿一。” 罗生斩出九剑，地上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剑痕，九团剑气互不干扰，以平静和谐的方式长存。 日后天下人想要领悟剑道，可以来此地观剑。 罗生不仅九招剑法，而是九种剑道，从中又能领悟许多剑法。 “我一生从未收徒，今日传下九招剑法给世人，日后谁能领悟，便是我剑道传人。” “修我的道，守我的规矩。” “心思龌龊者不可修此剑。” “欺善怕恶者不可修此剑。” “滥杀无辜者不可修此剑。” “自私自利者不可修此剑。” “仗剑欺人者不可修此剑。” “若以此剑做恶，必被此剑所杀。” 罗生轻喝一声，抛下手中龙吟，长剑呼啸一声，陷入灵山峰顶巨石中。 “我的道我已经传了，能学到多少看你们的本事。若有人能领悟九剑，便是龙吟剑的主人。” 罗生说罢，携着恶修罗飘然离去。在其身后，千山百家的高手，同时拱手： “恭送先生。” 罗生一路向北，没再回头。 天门山众弟子，看着罗生的背影，万山青轻轻叹了口气，呐呐道： 小师叔真的走了。 他与天门山之间的牵绊终于断了，甚至他同这座江湖的瓜葛，也已经断了。 对于天下人来说，曾经的天门山小圣人已经死了，活着的是一尊无法无天的妖魔。 而九招剑法，便是临走前留给天下最后的遗产。 万山青忽然感觉有些疲惫，摆摆手道： “我们也走吧。” 天门山众弟子离开西方佛国。 那九道剑法仍搁在地上，剑痕中藏着罗生对剑道的理解。 当场便有人盘腿坐下，参悟其中的剑意。 有人抬头，看着插在山顶的龙吟剑，心中忍不住去想： 日后谁有天赋，拔出这柄龙吟剑呢。 有人相继离开，有人留在此地悟剑。 这件事总算是落下了尾声，结局或许不是大家想看到的，但还在大家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其中最不开心的便是如来。 整座灵山，被罗生摧毁大半，三十三年前发生的事，相当于又发生了一次。 九道剑阵便在灵山脚下，似乎耀武扬威一般。 更可恨的是，罗生把剑插在灵山山顶。 什么意思，欺负我灵山没人拔得出此剑嘛。 这柄剑多在这里一天，天下人心里就有一份期待，同样，佛门也就一直抬不起头。 有几尊罗汉金刚靠近龙吟剑，想要将他从山顶拔出来，然后赶紧丢到一边。 可刚过靠近龙吟剑十丈之内，大家就感觉到了一种无形剑气。含而未放，靠得越近，压力便越大，直到哇呀吐出一口鲜血，退出十丈范围。 七八位佛门九境高手，都已经失败了。 灵山脚下，悟剑的一道道人影，都抬头看着这一幕。 “好了。”如来道：“我佛门广大，还容不下一柄剑嘛。” 众弟子这才退下来，合手称是。 “罗生留剑于此，既是想传道于天下人，同时也是对你们的期许。大概是他觉得，日后只有我佛门中人，才有资格拔出龙吟剑。”如来道：“你们要加倍努力，不可辜负了这份期许。” “妖魔是我们的敌人。” “罗生则是天下剑道之师。” 众僧人都面色潮红，狠狠地点点头。 如来松了口气……忽悠过去了。 有降龙罗汉过来，道：“弟子听闻，罗生上山之时，是金山打开了藏经阁，迎罗生进去。” “嗯？” 如来眉心皱起。 一段时间后，金山和尚被带到大雄宝殿，如来高高在上，佛门诸位菩萨罗汉金刚列立两侧。 “是你将罗生引入藏经阁？”一尊菩萨道。 “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罗生是个妖魔，你不知嘛？”一尊罗汉怒目而视。 “弟子是想，纵是妖魔，也能修佛法。” “大胆，你不过是个扫地杂役，有什么资格提佛法。” “你是不是与罗生早有勾结，是我佛门中的奸细！” 金山立在那里，面对声声征讨，面色不变。 如来摆摆手，道：“罗生与你说了什么？” “他帮弟子改了个名字，说金山不好，要叫三藏。日后弟子行十万八千里路，能够取到真经。”小和尚一五一十道。 “果然是早有勾结，罗生是妖魔，有什么资格为你改名？” “真经，难道我灵山的经书便是假的嘛！” “灵山不好，你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 如来一摆手，将所有的声音盖下去，道：“真经在何处？” “弟子不知。” “罗生呢？” “他也不知。”小和尚道：“他说日后会斩开天路，那时就是我取经之日。” 如来长叹一口气，道：“你走吧。” “弟子该往何处去？” 如来道：“灵山太小，容不下你，至于你该去哪里，我也不知。” 三藏和尚若有领悟，径直离开，也没有和任何人行礼告辞。 下山路上，他遇到的一个个僧人，都对他拳打脚踢，将一口口浓痰吐在他身上。 罗生踏破灵山，大家将怨气都发泄在他身上。 三藏和尚一步一步下山，直到灵山脚下，天下人趋之若鹜的九道剑阵，他看也不看。 现在的他，僧衣上沾满污秽，头破血流，模样又脏又丑。 只是回头看了灵山一眼，忽然心有所悟，开口发大愿力： “日后我会取回真经，荡平所有污垢。” 大雄宝殿，一尊尊菩萨罗汉聚在如来面前。 “怎可让他离开！” “他与罗生必有勾结，应该严刑拷打，查清楚他身上的秘密。” “弟子抓他回来，他若不说实话，便杀了他。” 有人咬牙切齿，有人怒目圆睁，佛殿上一尊尊菩萨罗汉金刚尊者表情狰狞。 如来扫过一双双眼睛，每个人眼里都藏着戾气。 是了，恶修罗。 恶修罗出世，与佛门大有牵绊，虽然一些佛门高僧挡住了她的魅惑之力，当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 可心魔不知不觉还是侵入他们的佛心。 如来不由得想起罗生的那句话： 佛有八相，都不是佛。 罗生留给灵山的这份礼物太重了，现在心魔已经在灵山弟子间蔓延。 好可恨，罗生，日后我必杀你。 如来心中浮现这个念头，忽然一怔，紧跟着双手合十，缓缓诵经。 好险，连我也着了道。 紧跟着，他双目当中落下一滴滴泪水。 连我……也不是真佛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