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八章 黑云压城（上）
风雪漫卷，上京皇宫的大殿之内，有雪花被风攘裹着刮入殿内。 阿骨打称帝之后仍然保持着朴素的生活作风，吴乞买继位之后虽有所改变，但金国高层的生活离着奢侈的程度还相差着很远的距离。 这座皇宫乃是木制而成，已经稍显陈旧，大殿的门框有些变形，风雪便从关不严的门缝之中挤入进殿内。 大殿之内一个硕大的火盆之内，燃着一堆木炭，不过这火更像是一种象征，于取暖来说作用并不大。 吴乞买斜会于王座之上，他身材魁梧，块头极大，天生神力，可赤手空拳搏熊斗虎。据说阿骨打未曾起事之前，耶律延禧召集女真酋长聚会，会上要求各酋长跳舞助兴，阿骨打坚决拒绝，险遭杀身之祸，幸好吴乞买以随从身份出来表演自己的拿手好戏空手搏熊，逗乐了耶律延禧，才免了阿骨打一死。 身披貂皮，头带锦帽的吴乞买看上去正如一头巨熊。他用毛茸茸的大手玩弄着一匹丝帛，朝着几个大臣笑道：“宋人难道就穿这玩意儿？这玩意儿能御寒？能护身？” 殿内今日皆是些同吴乞买一同随阿骨打起事的开国功勋，故而说起话来很是随意：“皇上有所不知，那可是好东西，穿在女人身上，啧啧……” 吴乞买将这匹丝帛随手一扔，正色道：“宋人送来了这么多的东西，以求咱们能够原谅他们的背盟之过。你们说说，咱们应该接受吗？” “宋人鼠辈耳！”粘罕出列道，“想偷食咱们的战果，却又无胆承认，便拿这些东西来糊弄咱们。哼！大金难道是乞丐吗？会稀罕他们这些破东西？如果想要，咱们难道不会自己去拿？用得着这些鼠辈来施舍？” “粘罕相国说得对！阿骨打老皇帝一直拿宋人当做咱们的兄弟，可他们做了什么？打辽人，他们推三阻四，出工不出力；辽国打完了，他们又在暗地里上蹿下跳，收留辽国余孽，攫取咱们辛苦打下的地盘。哼！咱们岂能被他们这些东西迷惑，轻易就放过他们！” “不错！他们这些南人生活在最暖和的地方，他们有最好的山水，有无穷无尽的好东西。可他们还不满足，还要偷咱们东西，偷不成被捉了现形，便拿这些破烂东西来搪塞我们，我们岂能干休？” “这些东西我们不要！我们要的是千倍万倍这样的东西——它们就在南边放着，等我们去随便拿！皇上，下决心吧！我们南征，像灭辽国一样，灭掉大宋！”二太子宗望终于直接说出了众臣的心思。 “你们都是这个意思吧？”吴乞买问道。 “正是！”众臣齐声应道。 吴乞买站起身来：“朕也有这个意思。我大金乃是长白山里的老虎，岂容一群耗子戏耍？但是——宋人的实力你们可是真的探清了？耗子多了也会成灾，我可记得前两年在攻取燕云之地时，咱们两次败于宋人之手。一次是设合马突袭被宋人占领的燕京城，结果被他们赶了出来；一次是擂台比试，让宋人赢了两局。都说宋人比辽人还要文弱，可当时咱们为什么没有占到半点便宜？” 粘罕解释道：“关于宋人的真实实力，臣已经打探得一清二楚。宋人文弱不堪一点不假，从他们与辽夏之间的战事便可看出。前两年他们与我们共谋灭辽，可在进攻燕云之地时，一开始便被萧干与耶律大石打得落花流水，若非是郭药师背叛北辽，宋人要本没有可能得到燕京。当然，宋人极多，他们之中总会有些武艺超绝者。而且宋人工于奇巧，能够制造出火器一类的东西。这便是当日我们为何会被赶出燕京且败于擂台之上的原因。” 粘罕说着这些自家的糗事，却无半点惭色，他顿一顿道：“可是这些都无法决定战争的胜负。宋人之中纵有个别万夫莫挡之勇者，可他们之间却是勾心斗角，这些勇者难成统帅。便如当日击败银术可那姓杨之人，据说现如今早已受到猜忌，做起了无半点实权的驸马爷。而宋军的士兵也绝大多数贪生怕死，遇到强敌，他们便都想着如何保命，所以基本是一触即溃。这样的军队，纵然他们之中有几个武艺高强者，又能决定了什么？” “还有宋人的火器。臣也打探得清楚，这些火器在宋军之中装备甚少，用来吓唬一下辽人还可以，可遇到咱们的骑兵，也发挥不了多大作用。当日设合马他们只是不曾遇到这些东西，让马儿受了惊吓，才不得已退出城去。放在如今的话，是断不会发生这种情况的。” 众臣皆点头称是，粘罕接着道：“而且，宋人的军队还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们的骑兵太少。而咱们的军队，绝大部分乃是骑兵，这点便决定了一但宋金交战，咱们将会立于不败之地。” “不错！宋人国土太大，他们的军队过于分散，咱们只要集中兵力攻其一点，他们的援军根本不可能短时间赶到支援。哈哈，即便他们能够赶到，咱们也可根据形势转移攻击目标，他们两条腿总不可能跑过咱们的战马吧！哈哈，说白了，他们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吴乞买重新坐下，道：“既然如此，那便开战。不过大军的调动、集合，也不是说完成就完成的，你们打算何时出兵？” 宗望出列道：“往年这个时候，儿郎们皆是四下征战。如今辽国已亡，儿郎们闲在家中，骨头都给冻锈了。臣提议，咱们即刻出兵，到大宋过年去。听说那边暖和地很！” 众人一阵哄笑，粘罕补充道：“如今咱们的大军主要分布于两地。一地是夹山一带，一地便是咱们的国都。为了便于集合军队，臣等建议攻宋之时兵分两路。其中东路以上京这边的精锐为主，由二太子统率攻取燕京威逼宋都汴梁。西路军以搜捕耶律延禧的精锐为主，由臣统率，攻取忻州，威逼太原。” 吴乞买略一思索道：“此计可行。接下来朕便颁下国书，斥责大宋不守信义，轻视我朝。你们便利用这段扯皮的时间，抓紧完成队伍的集合。兵贵神速，队伍集合后你们不必再来请命，直接南下便可。” 宗望与粘罕等人起身应命。 吴乞买又嘱咐道：“宋人虽然软弱，但毕竟人多。此次攻宋你们主要的目的还是试探。对于攻城掠地之事，能为则为，不能为则退，万不可拿咱们勇士的性命与对方对赌。” 众臣应是。 “去吧！到大宋过年去。到时别忘了给朕送份过年的大礼！”吴乞买挥挥手，轻松而又贪婪地令道。 门外北风呼啸，云层低压着，向南席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