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拜托你了

    虽然前世，黄平凡也来过这里，但是那个时候，似乎没有多大的感觉。

    现在再看看这片远离繁华的荒郊之地里，一排排的别墅建筑，黄平凡真的感到很惊讶。

    是的，这种建筑形式，因为长期在农村生活，反倒不觉得什么。

    因为这个时候，农村根本就不缺土地，家家户户的建筑，基本上，都是这种形式。

    只不过是，农村很多人，生活不是很富裕，住的还是茅草房。

    这里的建筑，一水的两层小楼。

    但是，院子等等格局，大家都是一样一样的。

    所以，不说前世的黄平凡，就算是现在的莫马阳，他也丝毫没有感觉，这些别墅区，有任何惊人之处。

    但是，经历过寸土寸金的2019年回来的黄平凡，就不得不为这里的建筑而感到惊讶不已了。

    这个将工商的员工住宅区，弄到这里的大佬，绝对是有着极度超前眼光的人。

    趁着当时土地价格特别低廉的时候吸进，买了这么一大片的土地，然后建了一大片这么豪华大气的住宅，真的是让工商的员工们，享福了。

    “咚咚咚......”

    “来了来了，谁啊？”屋里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咦，马达子，是什么风，那你吹来了？”一个年轻帅气，鼻梁高耸的小帅哥，探出头来，热情的问了一声。

    这，就是邓小东，黄平凡小学、初中时候的同学。

    黄平凡记忆中，跟这位同学，似乎交集不是很多，他跟吴康生老师的二孩吴敬国，倒是非常熟络。

    吴敬国到县一中读初中以后，每次回家，邓小东好像都会带着马阳，到他家里去坐坐。

    吴敬国到了市一中读书之后，邓小东还去不去，那就不知道了。

    因为那个时候，邓小东已经回工商接班了。

    那是八十年代末期，全国接班现象急刹车。

    为了不失去最后的机会，他不再继续在学校读书了，跑回去直接接班了。

    他这么干，直接将莫马阳羡慕的口水直流，家里有个当工商老大的老爹，就是不一样。

    初中都还没有毕业，直接工作了，而且还是最好最好的工作。

    多少人中专、甚至是大学毕业，都未必能胜过他。

    但是，小东告诉他，其实，有很多很多，小学都没有毕业，整天在社会上胡搞瞎搞的烂仔，直接就回家接班了。

    甚至，分配的地方，比起他小东，好得多。

    起码，他成绩虽然不是很拔尖，但是起码很老实听话，成绩中上，但是，却被直接安排在丽英镇这种小地方，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到县局里去。

    就这样，莫马阳直接被小东糊弄得，愣是没有了一点怨气，甚至还跟他同仇敌忾，痛骂别的家伙不靠谱。

    他诚心诚意的祝愿小东，能够尽快调回到县局，干出一番天地，别让那些没出息的家伙得意。

    黄平凡想起路上莫马阳嘀嘀咕咕地跟他说起这一切，就觉得好笑，同时也觉得小东手段不错，能这样轻松就将马达子直接给糊弄住了。

    当然，从马达子的絮絮叨叨中，黄平凡也感觉到了，马达子跟小东感情真的很好。

    富易妻贵易友，这在现实世界中，原本就是很普通的现象。

    但是，小东现在算是一位贵不可言的工商工作人员了，居然还愿意耍个小谎，安慰安慰心情不好的昔日朋友，实在是难能可贵了。

    虽然，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但是也表明了他确实是一个不忘初心的善良之辈。

    “姓邓的，马上给我滚下来！莫大人驾到，居然敢不出来远迎，你可知罪？”莫马阳板着脸，对着二楼上探出头来的邓小东大声斥喝道。

    “是是是，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马上滚下来，马上滚下来。”邓小东一脸媚相，低声下气的连连道歉。

    黄平凡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为什么人家都有这么亲密的朋友，咱就没有呢？

    黄平凡前世今生，似乎都没有这般感情特别真挚的朋友，这已经算是跨越了一切等级，无视一切障碍的友谊。

    记得前世莫马阳结婚的时候，邓小东远在县局工作了。

    但是，他不但是自己回来了，甚至借了一辆车，带了一大群朋友回来给莫马阳祝贺新婚。

    而且，邓小东给的贺礼钱好像是特别多，到底是七八百，还是上千块，不大记得。

    但是，总之，当时黄平凡口袋中很普通的一百块钱礼钱，有点不敢拿出手，整个人，都感觉自己矮了人家很多很多。

    当时，莫马阳还没有发挥出他的商业才能，生活还是很穷困潦倒。

    都说了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但是，这些情况在莫马阳和邓小东那里，似乎有点差异，县局的高贵人士，似乎一点都没有嫌弃莫马阳这个落魄的昔日朋友。

    一个人，一辈子，能够得到这么一位知己，足够了。

    邓小东噔噔噔的跑了下来，奴颜婢膝的说道：“呵呵，恭迎莫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嗯，知道罪过就好！现在，罚你给我们水果吃，如有怠慢，定斩不饶！”莫马阳还是冷着一张脸，冷冰冰的说。

    俩个家伙，开口闭口都像是在演戏。

    黄平凡前世能够有小说看，其实也都是幸亏了莫马阳。

    因为，只有神通广大的邓小东，才能每天都拿到几本小说。

    什么金古梁，什么琼瑶阿姨，都是邓小东的大手笔，否则，前世黄平凡这么一个穷教师的儿子，压根就不可能有钱买小说看。

    现在看来，眼

    前的两个家伙，不但是小说很多，而且都很认真的看了，否则也不会动不动就套用这小说里的话来表达着自己的心情。

    走进小东家，客厅里的布置很是大气。

    他们家的电视机，不是十四寸的小黑白，而是二十一寸的松下彩电。

    沙发，都是皮沙发。

    整个房间里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富贵气，让这些天来，一直意气风发的黄平凡直接萎了：人家这才算是上等人的生活，咱还差的远呢！

    但是，发愣了一阵子，黄平凡心里又开始窝火了：都是同班同学，怎的差别这么大呢？难道咱就是一个透明人？

    邓小东，一直都不是一个很难接触的人，为什么今天表现这么不正常呢？

    难道是吴敬国在他面前，说了咱的什么坏话？

    想想，应该还不至于吧？吴敬国，现在都已经是江江市第一中学的高材生了，总不至于还要对咱，这位昔日的老同学、老朋友下毒手吧？那也太小家子气啦。

    左想右想，黄平凡还是不相信，吴康生老师的孩子们，会是气量这么小的人。

    想当年，黄平凡不明不白的就成了一个欺负他们母亲的人，一直想了几十年，黄平凡还是想不明白其中的缘故。

    想想，当时小学二年级刚读完，暑假里，身材矮小，拖着一条残疾的腿的黄平凡。到底是凭什么，能够欺负到一位三十多岁，身材高大，差不多一米七的中年悍妇？

    最后，看了一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的网文，隐隐约约猜到，这很可能是一个小阴谋。

    目的就是要激发他们孩子一种积极向上，努力拼搏的斗志，想要实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辉煌壮举。

    事实上，他们三兄弟，就在那一次莫名其妙的事件之后，一个个都开始发愤图强，学习成绩日新月异，创造了中心小学有史以来，三兄弟一起登上学校光荣榜的辉煌事迹。

    吴康生老师也是父凭子贵，成为了中心小学多年以来，最最成功的家长。

    他少年求学，积极奋斗，战胜贫穷，终于走上成功道路的光辉事迹，在中心小学广为流传，所有同学都耳熟能详。

    这个，黄平凡这个可怜的瘸子，莫名其妙的就成了人家，用来激发人家孩子斗志的工具了。

    他都这么可怜了，难道还真的要被人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干掉，才算故事圆满结局么？

    就在黄平凡心里胡思乱想的时候，莫马阳自告奋勇的端着水果，出去清洗了。

    这个时候，邓小东悄悄地走到黄平凡的长沙发上，搂着黄平凡的肩膀，小声的说：“马达子很可怜的，刚才一直忙着照顾他的情绪，怠慢小凡哥了，请原谅啊！”

    “啊？”黄平凡从乱哄哄的思维中恢复过来，说：“没，没事。就是有点羡慕你们的感情，真的很羡慕。”

    “嘿嘿，小凡哥，我也听说了你的很多事情，虽说你似乎命运多舛，没什么考试的运气。

    但是，是金子，总是能发光的，现在你在西方亮中学，不是混的风生水起么？

    好好的为咱们丽英地方的学生们争口气，将你们学校最最厉害的洪南飞压下去。

    我坚信，高考的时候，你必定能一鸣惊人，震撼全省的，因为别人不知道，但是我是知道的，其实你就是真正的学霸！

    其实，我听吴敬国他们几兄弟说起你的时候，其实还是经常深深地称赞不已。”

    邓小东说道。

    虽然，黄平凡很怀疑，这只是人家一种善意的谎言。但是，不知为何，黄平凡还是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

    是啊，其实我，真的不是很差劲呢。

    忆往昔，高三复习班，高考之前，倒数第二天傍晚，不知道为何，一群小毛孩，跑到了黄平凡宿舍的窗口边，一起大声地喊道：“瘸子,瘸子......”

    虽然只是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但是不知为何，黄平凡听了却是心如刀绞。

    倒数第一天，莫名其妙的，刷牙的时候，忽然打了个喷嚏，自己将自己的舌头咬了一个小血洞。

    考试的那天，黄平凡反反复复要求他的父亲不用来看他考试了，因为他们的考场，就在自己的学校，他占着主场优势，心里不会出现特别紧张的事情。

    但是，他的父亲，死命说，一定要去，必须要去，肯定要去。

    去就去吧！

    拗不过，只好让他去。

    但是，清晨，黄平凡早早地就吃了早餐，七点钟就到校门口去等他父亲。

    等啊，等啊，一直都等不到。

    八点钟，所有的学生，必须全部回到考区，不能再在校门口逗留了。

    黄平凡只好悻悻的回到考区门口，继续等他的父亲。

    等啊，等啊，怎么等，都不见人影。

    八点四十五分，所有考生必须经考室了。

    黄平凡在巡考的催促之下，悻悻的走进了考室。

    监考老师发试卷了，但是黄平凡整个人都变得不大正常了，脑子里一直胡思乱想着：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南方省，尤其是丽英镇，七月七号，凌晨四点钟，天就已经亮了。

    清晨坐车，一个小时便能赶到县城。

    不说四点钟开始来，就算是五点钟，就算是六点钟，就算是七点钟，这个时候也应该到了啊！

    难道是出车祸了？难道我父亲出车祸了？

    他到底是伤了？

    还是死了？

    整个脑子乱哄哄的，考室里面的一切都在乱摇乱晃，门在摇，窗在摇，桌子在摇，一切的一切，都在摇摇晃晃......

    无奈，黄平凡只好趴在桌子上，老老实实的闭上眼睛。

    不知道多久，他才慢慢醒来，勉强撑住，目光投向试卷。

    很快，他做完了前面的题目，就剩下作文了。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他莫名其妙的，就想起了语文老师吴康健，说的那句，写作文的时候，宁可要小学生的正楷，也不要书法家的行体。

    脑子不清醒的黄平凡莫名其妙的想起这么一句话，然后就用正楷字写作文了。

    一直以来，都是写行体字的他，一改习惯，写正楷了。

    可惜，一个字大，一个字小，一个字歪向东边，一个字歪向西边。

    时不时的，擦掉，再写，再擦掉，再写......

    卷面整洁的分数，绝对被扣光了吧？

    还有就是，写文章，很多时候，讲究的是一气呵成，被这样亭亭顿顿的写法，任何灵感，都没法说了。

    语文考坏了，后面的科目，也就兵败如山倒。

    高考成绩出来之后，班主任语文老师吴康健打电话来说：“你的语文考得非常不错，598分【当时南方省用的是标准分】，全县语文最高分才是六百多分。”

    当时，黄平凡真不知道该哭该笑还是该骂人。

    黄平凡知道，其实他如果不受到那么多魑魅魍魉的缠绕，语文应该考个八百多分，很正常。

    如果语文发挥正常，不影响后面的科目，那么他的总成绩，八百分不一定，但是七百多分应该还是很轻松的。

    只是，被许许多多的魑魅魍魉的干扰，他的总分得了一个五百四十五分，刚刚超过大专三分。

    成绩出来了，才知道，原来他的父亲，是因为三更半夜爬到他们学校女老师林敏芳的床上去，全校老师看不过眼，打电话给他母亲去捉拿。

    全校传的沸沸扬扬的，破罐子破摔的父亲，干脆天天跑发廊美容院，然后，沾了一身的鸡屎，那东西肿的像手电筒那么大。

    在黄平凡高考的那天，他根本就起不了早床。

    黄平凡真的很无语。

    明明反反复复跟他说，就在自己的学校考试，不用来不用来，你就偏说一定要来。

    来就来吧，既然是来探望高考的长辈，要么不是在高考之前来鼓鼓劲，做做战前总动员。要么就是高考之后，来帮忙拿东西一起回去的吧！毕竟黄平凡只是一个小瘸子，来帮忙拿东西，也算是合情合理。

    可悲的是，事前他并没有说何时到，只是说来，思维定式，黄平凡认为是高考之前，来做做战前总动员。

    事实上，就在黄平凡考完了语文之后，他带着他手下的一群小的们来了。

    来了就来了，却是带着黄平凡到酒家去吃饭。

    饭桌上，全部都是污言秽语，开口就是你的盆【情人的意思】，我的局【情人的意思】，要不就是跟女同学跳舞之类云云。

    多少年的伤心难过委屈，在邓小东那句不知道是善意的谎言，还是一句很平常的客套话中，黄平凡坚定不移的愿意相信，这是真的，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懂得我的伤心难过悲哀和委屈。

    他，酣畅淋漓的撒下，压抑了两辈子的眼泪。

    哗啦啦的，泪如雨下。

    马阳端着水果回来，见到黄平凡伤心落泪的这一幕，问邓小东：“他怎么了？”

    “我也搞不清楚，哎，真的难为他了，一个残疾人，所到之处全都是白眼，活的很艰难呢！压力太大了！”邓小东摇了摇头，小声的说道。

    “他很坚强，从来都不甘居人后。”莫马阳说。

    邓小东摇着头，叹息道：“因为先天条件不如人，越是坚强，越是凄凉。反倒是，如果他愿意随波逐流，看淡世情，什么都不去计较，反倒是会活得更轻松一点。”

    “性格决定命运，他不是那种愿意随便服输的人，随他吧！

    让他好好的哭一哭，我还从来没见他哭过，认识他以来，都感觉，他好像一个钢铁铸就的铁人，永远不会向任何困难低头。

    永远都是那么的积极、乐观、向上，笑傲人生。”

    “你倒是挺理解他的。”邓小东笑了笑说。

    “我们是同桌。”

    “你们今天来是因为什么事情？”邓小东转移话题，他不大喜欢沉闷的话题。

    莫马阳将今天的来意，详细的跟邓小东说起。

    “这个我能帮你们办到，但是，公司，必须到县里，甚至市里才能办完善，一定要办成公司牌照吗？学校里面，弄个小卖部营业执照，不就行了。而且，这个所里就能搞定的。”邓小东很不理解黄平凡奇葩的要求。

    “这是他的要求，说是什么格调啊什么的。”莫马阳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黄平凡这个时候，清醒过来了，听到他们两个，都已经开始商量上了，便插进来说了一句：“老同学，拜托了！”

    邓小东见到黄平凡递过来的两千块钱，他也不知道具体办理公司牌照到底会是怎么样的，便拿了过去，说：“行，我一定会帮你们办好的，请放心。只是这个钱，我暂时也不知道，到底是多少，就多还少补吧。”

    黄平凡站起来，很认真的对着邓小东微微弯腰，鞠了一躬，然后，郑重其事的说道：“拜托你了！”

    老板都弯腰了，莫马阳这个马仔，很有自觉性的，站起来跟黄平凡肩并肩，同时也对着邓小东鞠躬，并且说道：“拜托你了！”

    邓小东有点生气，很想对这两个家伙，大声的吼道：“我还活着，请别对我鞠躬好吗？”

    但是，眼下的情景，这句话说出来，就太煞风景了，他说不出来，只能在心里生闷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