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2 流金竹
马车来了,连林林上了车,掏出信继续看。 这种/马车,平衡性非常一般,再加上路况不好,行走起来摇摇晃晃的,很容易让人头晕。 但连林林已经完全习惯这种情况了,甚至还能在车上看信,几乎不受一点影响。 吴可铭就没她这种本事,看了她一眼之后,摇摇头,透过狭小的窗户看窗外。 凉风轻拂,绿意丛生,看着那些自然的景物,吴可铭心中才能感觉到一些愉悦,不那么难受了。 信上讲完了逢春城和潜龙行宫的情况,开始介绍许宅的修复。 看到这一部分的时候,连林林心中升起一阵隐秘的欢喜,唇畔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大部分人都以为这是连天青给的作业,这宅子其实不存在,只是空想口述。毕竟许问的行踪明明白白,他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去接触这样一幢宅子。 但只有连林林知道,许宅确实存在,存在于一个极其奇妙不可思议的世界里。 上次她只是透过湖中的一角,稍微看见一点那个世界,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还蛮想看到更多的…… 许问给她讲述的内容终究还是有限。 许宅的修复重建跟逢春新城当然不一样,它以古法为主体,但也用了很多现代的科技手段作为辅助。 甚至它的核心修复理念,都是现代式的。 但许问给连林林讲的时候,必然只会讲它主体的那一部分,尽量少提,或者迂回地提现代技术。 担心连林林会看不懂是一方面,更重要的,以他对岳云罗这种人的认知,控制欲强是必然的,他跟连林林的来往信件肯定全部被她监控,多半比收信人更要更早看到。所以,他所写的内容向来都很有选择性,不该提的事情,绝不会轻易透露。 这件事他没跟连林林说过,但她却自然而然地理解了,跟他采取了同样的行动。 所以,两人的信看上去毫无异样,就是在谈天谈地,谈手上所做的事情。 许问的信里也在修三月厅,给连林林讲了三月厅的情况,描述了它大致的样子,以及修复的前后经过和当前状况。 他之前也一直在跟连林林介绍这些情况,所以她接受起来非常顺利,没有一点障碍。 不过这一次,许问提到了他在工作中遇到的一个难题。 可能是为了透气之类的用途,三月厅做了一个巧妙的设计,使用了一些竹席。 问题就出在这些竹席上。 三月厅的残墟上有一些这种竹席的碎片,所以正经修复时,应该以这些竹席为样品,尽可能地制作出同样的东西。 修复方案这种东西,不可能面面俱到,每个细节都提前做到。 许问写方案的时候注意到了这些竹席,很谨慎地给了两套方案:第一,找到同种类的竹子,还原竹席;第二,在无法还原的情况下,制作类似的仿品。 这方案已经给得很谨慎了,当然在实际操作时还是以第一套为优先的,但快修到这里时,才会确定具体怎么做。 所以现在的问题就很直接,他们找不到同种类的竹子。 三月厅竹席所用的竹子非常特殊,它非常柔软,比一般的竹皮软得多——这跟制作手法有关,但最关键的还是原材料。而且,它整体呈现一种淡淡的黄色,清洗干净放在阳光下面观察,会发现里面宛如有金色的液体在流动。 它完美地配合了三月厅主体的多镜面设计,可想而知,它刚刚建起的时候,晴天时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盛景。 不过这也给完美修复带来了难度,找不到同样的竹子,三月厅就不会有那样的效果。 连林林看着信里的描述,有些向往地用手托着腮。 看这样说,这个三月厅真是美啊,感觉真的很舒服。 她也很喜欢阳光啊,很想住在充满阳光的房间里…… 不过这种竹子——连林林用指甲在信上掐了一下,做了一个记号。 许问在信里没说,但连林林知道,他肯定会找很多人去找这种被他叫作流金竹的东西。 之前两人在湖边深夜闲聊的时候,连林林知道那是个跟现在完全不同的时代,各种消息都传得非常快,能动员的人也比现在多得多快得多,远非个人能比的。 但是,话虽如此,许问遇到了困难,她也很想帮上忙…… 连林林认真地把信一个字一个字看完,再度把它放进油纸袋,小心收好。 流金竹,到哪里去可以找到呢? 竹子这种东西,还是南方生长得比较多吧? “到了。”吴可铭突然出声道。 “哎!”连林林应了一声,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 “这里名叫万箭庄,你看,这万箭竹枝,是不是很壮观?”吴可铭笑着说。 连林林看见了,果然,这个村庄几乎全部被竹林包裹了起来,只能隐约看见一些屋顶。 这些竹子不知道长了多少年,粗大挺拔,根根直指天空,真有万箭齐发之态。 “万箭庄的竹编技艺乃是一绝,材料好,手艺也好,你可以好好记录一下。”吴可铭笑着说,“不过这里车进不去,最后一段路只能用脚走,你……” 他话音未落,车已经停下,连林林已经从他面前消失。 然后,他听见女孩的声音脆生生地从车下传来:“没问题,走走走!” 她轻松拎着两个大包袱,抬头招呼。 吴可铭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么急切的样子,扬了扬眉,也下了车。 ………… 一个黑衣人走到许问面前,恭恭敬敬递上一封信。 这个人许问已经看得眼熟了,以前连林林那边来的信,几乎全是他送过来的。 这理所当然是岳云罗的人,他接过信,瞥了一眼封口。 连林林的信全部都是蜡封的,最普通的白色蜡烛,上面还压了一个她本人的印记,是一个简单的林字,是她自己刻的——还是许问看着她刻好的。 这个蜡封看不出半点异样,好像它打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没错。 许问也只是瞥了一眼,唇角翘了一翘,似笑非笑。 “手艺不错。”他说。 黑衣人似乎有些紧张,抬头想说什么,但许问除了这个什么也没说,他说什么都好像不对劲,于是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 许问没再跟他说话,而是一边拆信,一边往里走。 他知道自己应该走进去再看,但真的等不及。 结果刚看到开头,他就停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