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一世之执
水帘洞中。 敖燎好奇地打量着老山羊精，调侃道：“你这老东西真是有趣，蛟魔王特意来救你也算是有情有义，你倒好，诓他留下来，最后出卖他。啧啧，堂堂一个大罗仙，一个覆海大圣，因你几句话就没了。” “既然老朽决定投效美猴王，自当为他清除一切障碍。” 老山羊精镇定自若地解释道：“在此之前，覆海大圣对主上而言始终是一大威胁，经此之后，此威胁将不复存在。” “我有接受你的效忠吗？” 猴子冷笑道。 “无论你接受与否，老朽已经效忠于你了。”老山羊精微微笑着。 “少自作聪明。你自当清楚，我留你下来是为了什么？花果山容不下朝三暮四、两面三刀之辈。” 猴子一脸厌恶道：“滚！” 喝退了老山羊精。 猴子仍心中发堵。 小九插了句嘴：“那只老山羊还是有些用处的。” “现在我关心的，只剩下小草了。”猴子道：“其它的，不作考虑。” “我再想想办法。”小九低声道。 …… 水牢中。 “咳咳……” 老山羊精弯腰轻咳着。 “你不要紧吧。”小松鼠一脸复杂，犹豫着，上前搀扶老山羊精坐了下来。 “谢谢。” 老山羊精笑道：“有九公子的精气吊着，老朽想死也死不掉啊。” 他被蛟魔王的剑意所伤，若不是小九渡了一道精气，他一个废了修为的残疚老头，早就一命呜呼了。 等老山羊精的咳嗽渐渐平复下来，小松鼠忽然道：“你为什么不肯帮助猴子找到他的小草？只要你肯，他定会感激你，你就不用住在这又湿又暗的水牢中了。” “不能啊。” 老山羊精一脸深沉道：“既然老朽当初做出那样的决定，想必是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不得不隐藏，所以让自己都不知道那事，才是最安全的。” “可是，你不是想要投效追随猴子吗？你这样不是前后矛盾吗？”小松鼠不解道。 “不矛盾，一点也不矛盾。” 老山羊精道：“效忠他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呢？” 小松鼠追问道。 “我啊……” 老山羊精眼中闪烁着坚定而熠熠生辉的亮光：“只是想让妖族好过一点。” 从头至尾、自始至终都是。 从修炼之始。 从遇到小蛟龙，风头正盛甘愿激流勇退。 从屈居幕后，辅佐弟子一步步登上妖王，坐上大圣宝座。 从不惜以身犯险，孤身潜入花果山寻找后土。 从舍弃蛟魔王，另寻新主。 ……从来都是，不曾动摇。 “老朽的信念从未动摇过。” “所以啊，这件事，不能妥协。” 老山羊精深深吸着气，道：“老朽相信，这件事一定关乎老朽的信念，所以不容有失。而且老朽坚信自己的判断。如果连自己都不能相信？又如何坚持信念。” 良久。 小松鼠道：“我听不懂。但，也许你说得对吧。” “但还是希望你能帮帮猴子，他已经很可怜了，我从没见过他笑过。” 又是一阵悠长的沉默。 “你告诉他一声，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地结束，叫他多加小心。”老山羊精低声道。 “‘龙抬头’之日已过，他们还敢再来花果山不成？”小松鼠大惊道。 “不要把六大圣想得太简单。” 老山羊精沉思道：“虽然老朽坚信美猴王能吉人天相，可那场战斗处处透漏着诡异，让人不得不多想啊。而且，平天大圣的那张牌还不曾打出。” …… 崇山峻岭之间。 一条蜿蜒盘旋，如同伏地巨蛇的河流中。 那流淌了不知数千年还是上万年的河水忽然停了下来，画面被凝聚定格，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 “一百年了，你还放不下吗？” 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河流之中响起：“孩子，在你前面，是一条不归路啊。” “可我愿意一直走下去，无怨无悔。”河流中央，一蹲跪拜的女子石像回应道。 “何苦呢？天意不可违，你本有无限可能，只要你愿意放下执念，本宫愿意帮你重铸道基，证道大自在，指日可待。也不辜负你这一世之资。”河中温柔的声音劝道。 “我只不想辜负这一世之执。” 女子石像道：“不然我这么多么的坚持，又为哪般？” “你想好了吗？一旦开始，便是再无回头之路。”河中的声音不忍道。 “请娘娘成全。”女子石像道。 “希望，你是对的吧……” 河中的声音渐渐没了。 一块拳头大小的黄泥土破开河水，缓缓上升，悬在女子石像前。 一道道裂纹在石像是蔓延开，像是一层壳茧，裂成一块一块，松动，脱落。 露出一个宛如精灵般的紫衣少女。 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阿紫睁开了眼。 她宛如朝圣一般，伸出洁白如玉的双手，虔诚地捧着面前的黄泥土。 它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黄泥土，除了有一种微微的厚重感，看不出任何的奇特。 “谢谢您，女娲娘娘。” 阿紫流出了泪。 溅在了河流之上。 静止的河水忽然活了过来，流水潺潺，静谧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