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是谁怕谁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 天上人间,有着不同的时间流速。 但天上只有白天,没有黑夜,无法判断时间。所以正确的说法应该是:人间一年,天上一日。当人间过去一年,天上便自动记作一日。 所以天上地下,存在着三百六十五倍的时间差。 猴子早就料到这一日迟早会来,但是,他还是低估了玉帝和天篷的决心。 天空一下子就暗了下来。 厚重的乌云,一层一层地垒在花果山头顶,仿佛悬空的绵延无尽的山峦。 遮住了阳光,也挡住了风。 无数的天兵天将,站在云端,雪白的铠甲长枪,欺霜赛雪,比那太阳光还要明晃刺眼,比那月光还要冰冷凛冽。 无数的旌旗,从天空垂下,艳丽的鲜红连成一片,像是熊熊燃烧的烈火,随时都可能烧向花果山。 十万。 足是十万的天河水军兵临城下。 他们一脸漠然,纪律严明,铁血肃杀,就像一具具机器,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冰冷又锋芒毕露。 天篷立于众将之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下方的花果山。 一百年过去了。 他的样子没有半点变化。 只是,他的眼眸变得清冷而深邃。 没了云淡风轻。 多了无数岁月沉淀出来的内敛与厚重。 猴子仰起脖子。 隔着高空。 猴子与天篷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同样的冰冷,却又撞起了火花。 他们之间,本来没有仇。但他们的仇恨已经深得解不开。 小蝶的仇。 月光下那个双手捧着半个烤红薯笑靥如花的小女孩。 猴子怎能忘记? 压龙山家破人亡的陆珑儿,至令不知所踪。 怎能不出这口恶气? 还有他几次踏进鬼门关。 无论时间长河如何洗礼冲刷,深埋心中的仇恨永不褪色。 猴子周围,上千小妖们上跳下窜,叫嚣呐喊。 他们有害怕,但更多的是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对于这一天的到来,他们早已预料。 修行即是抗争,是造反,是反天。从他们踏上修行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明白,这一天便早已注定,无法避免。 众妖中。 一只刚刚学会说话的小松鼠,躲在一只青年松鼠身后,他的的小手有些颤抖地抓着青年松鼠爬着可怖疤痕的大手。 “叔叔,是坏人来了,要打仗吗?”小松鼠紧张恐惧恐地问道。 “是的。坏人来了,要打仗了。”青年松鼠道。 “叔叔,为什么老是有坏人?为什么老是要打仗?上次有坏人招来洪水,淹死了我爷爷奶奶,淹死了我父亲,淹死了我姐姐。现在他们连我和母亲都不放过吗?” 小松鼠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哗哗涌出。上次海族来犯时,他还在母亲肚子里。他的母亲还告诉他,他们母子俩的命,是无数的先人,用他们的命为代价,给予他们的。 “为什么要打仗?……”青年松鼠想了想,道:“因为天不容我们。” “天,为什么不容我们?”小松鼠睁大圆圆的泪眼。 “因为……”青年松鼠忽然捏紧了拳头:“因为,他们不许我们修行啊。” 不等小松鼠继续问“为什么他们不许我们修行?”青年松鼠抢先道:“因为他们不允许我们拥有力量。” “不。” 这时,一旁的老山羊精忽然插嘴道:“是他们害怕我们拥有力量。” “啊,原来是他们怕我们啊。” 小松鼠从青年松鼠身上钻了出来,不好意思道:“那我就不怕他们了。” 云端上。 天篷踩着云朵,飞出大军,声音如滚滚雷霆落下,响彻花果山,震耳欲聋:“妖猴,可敢一战?” “战!” “战!” “战!” 花果山的小妖们愤怒地回应着,酝酿得足够深沉的仇恨,让他们血红着眼,无所畏惧。 恨不得立刻就抄起家伙,冲上去大杀四方,报仇血恨。 然而,除了天马原本的一百三十几名部下,其余的一千余人,大多数的修为还不足以修炼过腾云术。因为腾云术,至少金丹中后期才能修炼驾驭。 他们还冲不出地面。 一百年,天地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 无论是所谓的“大世”,还是“乱世”。 妖族的整体实力提高了一个台阶。大罗仙新出了好几位,新晋太乙仙更是不计其数,真是妖王遍地。 天河水军的实力同样拔高了一筹。普通的士兵,清一色的天仙境,而百人长,千夫长,统领,偏将实力逐级提升。至于星宿大将,百年间有十八位成功修成太乙。 此时,随天篷出征的,有星宿大将六人,全部太乙境,偏将军百人,至少金仙境,往下的统领、千夫长更是不计其数。 这是足够与一个妖圣势力决一死战的恐怖力量。 “你怕吗?” 猴子没有回应天上的天篷,也没有迎合小妖们的起哄呐喊,而是一脸平静地问身边的飞流。 “我不怕。” 飞流不假思索道。 “你呢?怕吗?” 猴子又问天马。 “等这一天很久了。” 天马同样斩钉截铁。 “我知道,你们也不怕。” 猴子环顾四周。 “战!” “战!” “战!” 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很多东西都拥有魔力,会传染。 比如,情绪。 无论低落、高昂,还是悲伤、愤怒,或亦是恐惧、无畏…… “还有我,还有我。” 远处,浪潮声中。 一只小松鼠也吼出他稚嫩的声音:“我也不怕!” “你呢?” 老山羊精问向青年松鼠。 “我……” 青年松鼠忽然犹豫了,面带羞愧:“我……我不知道……” “害怕是当然的,不害怕也是对的。” 老山羊精把浑浊的目光投向远处,众妖拥护拱捧中的猴子,露出深深的忧虑:“我们不能害怕。但我们又需要害怕。” 看着周围面目狰狞、摇旗呐喊的小妖们。 猴子的眼中,出奇的冷。 “可是,我怕。” 猴子的话,就像一盆冰冷的水,浇熄了他们心中的火。 飞流和天马心中“咯噔”一下,同时皱起了眉。 远去的老山羊精却欣慰地笑了。 就连青年松鼠不知怎地,心中悬着的石头,莫名地落下了。 “听好了。” 猴子冷着脸,不容置疑地喝吼着。 “都给老子撤回水帘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