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 文昭武兴
“可是先前孟津放火之人。”何太后问道。 “正是此人。”大将军何进,不知太后何意。 “敢在京畿放火,必是猛士。野性难驯,大将军可能驾驭。”何太后又问。 “丁原为人粗略,有武勇,善骑射。与臣对路,太后当可安心。”何进又答。 “如此甚好。”正如何进所言。同样出身草莽,丁原对何进,自当忠心不二。 “洛阳八关,万勿守好。”何太后叮嘱道:“岁末将近,我儿初继大位,平安守岁,乃重中之重。”何太后之意,万事开头难。鞠城兵乱,洛阳贵胄死伤惨重。万幸有蓟王罚铜百亿,方才平息众怒。多事之秋,民心不定,安稳守岁至关重要。 “臣,遵命。” 何太后仍不放心:“函园悬楼,作价一亿。然洛阳豪商贵胄,却趋之若鹜,唯恐不及。便是步广里、永和里内,朝中重臣,皇亲国戚,亦纷纷迁往园内别居。大将军可知何故?” “乃因……”言及蓟王,大将军何进,忽生有心无力:“蓟王威信天下,武布四海。加之黄巾乱后,群盗蜂起。乃至天下板荡,人心惶惶。故,花钱保命。” “诚如大将所言。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时人岂惜命。故求仙拜神,导引服丹,只求益寿延年。又如何能死于非命。洛阳号八关都邑,固若金汤。饶是如此,仍不足安抚人心。何况八关之外,万里江山?长此以往,不等蓟王寿终正寝,千里封国分崩离析。我儿已将锦绣河山,拱手相送矣。” 言及行事,大将军何进,斗胆发问:“敢问太后。当真不愿蓟王,继任大统?” “今汉亲疏有别。蓟王虽出高祖一脉,然与今汉天家,血脉疏离,如何继位。”下意识抚摸微微隆起的小腹,何太后柔声言道:“腹中麒麟子,乃先帝遗腹。大将军不见,高祖虽是龙种,却为太公血脉。朕腹中麒麟子,亦如高祖这般。切记。” “臣已尽知。”何进已会其意。 “‘夫帝王之作,必有神人之助。非德无以建业,非命无以定众。或以文昭,或以武兴,或以圣立,或以人崇。’大将军谨记,坐稳江山,文昭、武兴、圣立、人崇,之外,还需有神助。”何太后自从迁居西邸,为先帝守丧。潜心修习,饱读藏书。知行倍增,当真一日千里。不可同日而语。 闻“文昭武兴,圣立人崇”之句,大将军何进,忽心生感触:“传闻蓟王少时,本名‘平’。后宗族大考,选为刘氏四子之一。宗祠内,老族长以‘文修武备’为四子命名。论年岁,刘备行三,本该名‘武’。不料阴差阳错,列为最末。故而名‘备’。” “哦?”何太后眸生异彩:“竟还有此事。” “然也。”何进点头道。 “大兄可知,因何‘行三居末’?”何太后追问。 闻太后改称“大兄”。何进亦大胆说起家常:“传闻,刘备先被呵斥出堂,待诸童子考毕,方才被唤入。故列在末尾。” “原来如此。”何太后轻轻颔首:“依大兄所言,蓟王名‘备’,亦是神助。” “洛阳,皆如此传。”何进答曰。 “风闻而已。”何太后不为所动:“我儿继任大位,何氏一门必然显贵。大将军万勿多疑,需恪守本分。” “臣,醒得。”何进再拜。 永和里。 “高门华屋,斋馆敞丽,楸槐荫途,桐杨夹植。”里中所居,非富即贵。时人称之为“贵里”。 不其侯府邸。 不其侯夫妇开中门相迎。 正是长社、益阳,二长公主,登门拜访。长社、益阳,二长公主乃桓帝之妹。早已嫁人,各有汤沐邑。然黄巾逆乱,二人举家迁来洛阳别居。数年间,可谓遍尝人间冷暖,世态炎凉。至于汤沐邑,不提也罢。 宾主落座。 益阳县主开门见山:“闻华儿与城中子钱家相熟,不知然否?” “姑母欲举债否?”阳安长公主低声问道。 “实不相瞒,正有此意。”换做长社县主答曰:“黄巾逆乱,火烧长社。汤邑被毁,民众流离。入不敷出,唯有举债。” 长社之战,名传天下。一把大火虽扑灭黄巾,却让长社百姓损失惨重。城邑残破,万民流徙。如今,几成荒地。可想而知,习惯了坐享其成的长社县主,生活有多不易。 “二位姑母之意,侄已尽知。这便约城中子钱家相见。”阳安长公主欣然应允。 “我却听闻,华儿先前举债颇多,久未偿还。却不知何故,得享衣食无忧?”益阳县主话里有话,显然是听到风声。 桓帝崩后,二位姑母,便是至亲之人。阳安长公主已不藏私,这便将与子钱家所签券书之事,和盘托出。 “年年食俸不减,举债十年偿还。”长社、益阳,二长公主,惊疑不定:“天下还有此等好事?” 见妻来看。陪坐在侧的不其侯伏完,这便起身言道:“公主之言,千真万确。” “如此,我二人汤邑,可作价几何?”长社县主忙问。 “这……”伏完言道:“何不请子钱家,登门详谈。” “速去,速去。”二位县主,异口同声。 不久,便有子钱家登门。 “子钱家左行孙,拜见拜见君侯。” “桀不群何在?”主事之人,自是伏完。 “城中子钱家,家家皆一样。”左行孙笑容可掬:“君侯只管吩咐。” “如此,且随我来。”正如左行孙所言,城中子钱家,伏完没少光顾,焉能不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债台高筑,又岂是举债一家。 登堂入室,将垂帘中悬。帘后人影闪动,左行孙遂心领神会。 伏完请其落座:“且问子钱家,一县之地,作价几何?” 左行孙一团和气:“闻长公主与君侯,已将名下封邑,押与桀氏。不知还有何地?” “类比阳安,一县之地,作价几何?”伏完又道。 “亦是长公主汤邑否?”左行孙明知故问。 “然也。” “如阳安这般残破,或可借五千万钱。”左行孙开价。 “长社又当如何?”帘后长社县主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