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绝望
整个世界都剧烈的摇晃了起来，坚固的魔能护盾抵抗住了第一秒的冲击，数不清的星光鱼被高强度的魔力杀死，可紧接着更多更多的星光鱼紧随其上。 它们就是七海的蝗虫，庞大的梦魇。 这短暂的抵抗为寒风号争取到了关键的机会，反应炉高昂着，随着不断的颤抖整个寒风号如箭般弹出。 在最后的一秒，寒风号冲出了星光之潮的范围，在它的身后是星光的洪流，它们所到之处一切崩塌海水沸腾。 船尾被它们撞出一个巨大的缺口，海水源源不断的倒灌进来，寒风号另一侧的船身上则是千疮百孔，魔能护盾无比暗淡，仿佛下一秒就会破碎般。 星光之潮的洪流最终与他们擦肩而过，这是雅薇都没有想到的事。 刚刚她与死亡无限接近，可最后死亡似乎并不在意她，这么与她擦肩而过。 寒风号重重的撞击在冰层之上，因为推力过大，它们直接搁浅在了冰层之上。 这反而因祸得福，至少离开了海水，寒风号不会就此沉没了。 星光的洪流还在延续，这大概还会持续数分钟，它们才会离开。 雅薇看着那壮观的景色，心中尽是惊愕。 星光之潮的本质就是这群星光鱼汇聚在一起猎食，它们虽然强大，但它们内部似乎有一套自我平衡机制。 老弱的星光鱼会被排出队伍，虽然仅仅是老弱但在这庞大的基数下，这也是不小的数量，而那些星光鱼的最后便是成为其它猎食者的盘中餐。 虽然强大，但是在这种机制之下，星光鱼居然没有破坏七海生态的平衡。 最初其它王国最后放弃占据七海，其中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星光之潮。 漫长的时光中海民早就已经摸清了星光鱼的习性，甚至连它们汇聚成星光之潮的猎食路线也一清二楚。 那些王国舰队则不知道，他们以为仅凭着大炮就能击溃星光之潮，于是他们杀死了成百上千的星光鱼，可紧接着成千上万的星光鱼汇聚成洪流。 这是自然的伟力，凡人无法抵抗，那群陆地的傻子永远搞不清楚这个道理。 埃里克踉踉跄跄的从控制室里爬了出来，混乱的摇晃中他撞破了鼻子，血液止不住的流淌。 “它们不该在这的才对。” 他冲雅薇喊到。 星光之潮有着它自己的狩猎路线，按理来说这个季节它会从怒海途径冰海抵达寂海才对，而且埃里克来的路上便是跟随者星光之潮前进，它们明明离开了，最后为什么又折返回来可呢？ “我也想问它们为什么会在这，而且……而且明显是奔着我们来。” 雅薇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茫茫的冰川之中，星光之潮费这么大力气穿越还直奔自己而来，除了有目的以外雅薇想不到别的结果。 两人微微对视，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担忧。 有些话两个人很默契的没有说出，那就是星光鱼没有智慧，它们根本不会做出这种决策。 “……快整备准备出发吧，在这么拖下去说不定还会发生什么。” 雅薇拍了拍埃里克的肩膀说道。 现在寒风号撞在冰层之上，船体各处破损严重，内部还有积水，气温这么低，不赶紧整备一下说不定旅途就要终止在了这里。 埃里克没有多说什么，立刻行动了起来。 这本是他一个人的冒险，因为雅薇的执意加入最后变成了他们两个，那些被抓过来的死刑犯的死活埃里克并不在意，现在他唯独关心的只有雅薇。 雅薇在一边施法修补着破损的位置，虽然修补的不算太专业，但只要能撑到度过冰川就可以了。 埃里克则跑进了动力室，不知道最为重要的反应炉与引擎有没有在刚刚的撞击中损毁。 推开铁门，灼热的蒸汽扑面而来。 依靠自己的视力，蒸汽弥漫中埃里克勉强看清了一个倒在地上的身影，那是负责这里的死刑犯。 根据这混乱的现场埃里克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星光鱼撞来了外部的护甲，还把散热管撞断了，伴随着反应炉的出力，高温的蒸汽汹涌而出，这位可怜的死刑犯则在一瞬间被高温杀死。 身体重度烧伤，已经熟透了。 埃里克可没时间管他的死活，魔力释放为整个房间降温，反应炉已经熄火，这倒方便了埃里克行动。 恐怕其余的死刑犯也在刚刚的冲击中死去，埃里克忙碌起来，重新接通管道，重启反应炉。 寒风号尾部的魔导引擎开始工作，一切又开始摇晃了起来。 回到甲板之上，雅薇简单的修补了一下船尾巨大的创口，虽然破损还在，但至少漏水没有那么严重了。 星光之潮已经远去，消失在了视野之中，只留下了那被撕裂的冰层。 深呼吸，尽管空气是如此的寒冷。 两人都紧张得不行，可互相对视了几秒，然后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还真是场刺激的冒险啊。” 埃里克感叹着。 “是啊，我们居然能在星光之潮的冲击中活下来。” 雅薇也微笑着，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这真实活着的感觉。 “那么……旅程继续吧。” 于是魔法将寒风号下方的冰层击碎，它再一次的落入水中，紧接着引擎轰鸣，推动着前进。 在大约半天之后，寒风号终于脱离了冰川区，迎接它们的是充满浮冰的咆哮大海。 这里便是世界尽头的外围了，所有洋流的终点，混乱的海潮令这里的海面永无宁日。 哪怕坚固的冰川也会被咆哮的怒涛撕碎，变成无数的碎冰，随着海浪拍击在船体之上。 成吨的暴雨从天而降，狂乱的魔力激起数米粗的雷霆，随后劈入海面。 这末日般的景色没有动摇两人意志的分毫，因为他们的目光全被这重重毁灭之后的一切所吸引。 “世界……尽头。” 埃里克低语着，热泪盈眶。 在这狂乱咆哮的尽头是升起的大海，无尽的云层堆积在其上将一切光明遮掩，暴乱的魔力在这黑暗中带来绚烂的光芒，瑰丽多彩恍如群星。 厚重的水蒸气蔓延成笼罩一切的大雾，仿佛雾气的城墙，将那最终的秘密藏在这后面。 这里就是世界尽头了，无数冒险家航海家的终极，所有小说幻想魂牵梦绕的地方，它危险又美丽吸引着每一个拥有冒险精神的人。 埃里克知道，就这么继续下去，等待他的是没有归途的路，可他就是止不住自己的步伐，忍不住自己悸动的心。 是啊，世界的尽头就在那里，他怎么能够拒绝呢？ 两人饶有默契的对视，随后微笑。 各就各位，埃里克握紧舵盘，随即成吨的海水被抛之脑后，已经没时间想那么多了，前进前进再前进。 向着世界的尽头！ 扬起风帆，沉重的破冰器撞开海浪与浮冰，此刻他们就是纵横七海的剑客。 就要到了，那所有冒险的最后。 可也就在这最后的时刻，那最后的挑战也浮出了水面。 哪怕雷霆与怒浪的声音再怎么巨大，埃里克与雅薇也清晰的听到了那声响。 就好像利刃与钢铁之间那尖锐的撕扯，如哀鸣般刺耳。 这声音还在叠加，无穷无尽般，从那冰冷的海水之中。 从那天穹之上看去，那是鬼魅憎恶的一幕。 无数从冰海之下浮起的亡者，带着那惨白的肌肤与扭曲的躯体游荡着，向着这一切的中心，名为寒风号的孤岛前进。 空气凝固了下来，仿佛坚实的土地，埃里克与雅薇都看到了这一切，那仿佛梦魇般从未见识过的怪异。 已经没有什么选择能留给他们的了，没有什么语言上的交流，两个第一时间就做出了抉择。 反应炉咆哮着，已经不在乎是否过载这件事了，现在它需要做的就是拼尽全力把两人送到那里，世界尽头。 于是在那些妖魔状的亡者包围之中，寒风号如同被狩猎的花鹿在最后一刻跃起逃亡。 白色的泡沫被释放，拍打着海浪，数不清的手抓住了寒风号，尖锐的手指将那坚固的藤壶刮下，带着血迹。 每一朵浪花之下都有无数双手，试图将寒风号阻拦，埃里克推动着阀门把它压到了最底，魔力的输出下，船首的破冰器起了作用，它将海水与那妖魔般的生物一同撕碎。 暗蓝的海面之上，寒风号留下一道血腥之径。 他们的旅程还在继续，这些怪物拦不住他们，可埃里克这样的想法刚刚升起不久便熄灭。 那是剧烈的撞击。海浪推动着成吨的浮冰砸向船首，一瞬间整个结构分崩离析，破冰器旋转着沉入大海，而在这绝望之际海潮涌起。 数不清的浮冰被海水抬起，组成鳞片似的模样，它的躯体抬到最高，如同一头尘世的巨蟒。 埃里克仰望着那庞大的由海水与浮冰构建的巨蟒，他一瞬间就明白了他此刻面对的是什么。 “利维坦……” 埃里克不明白，按照他们所想的，应该是在接近世界尽头时才会遭遇利维坦，而现在他们离预期位置这么远，不会惊动利维坦才对啊。 可没有人回答他的疑问，海潮带着死者们拍打在即将沉没的寒风号上，残缺的船只剧烈晃动着，数不清的手抓挠着，将它拖入大海。 巨浪再一次袭来，雅薇一下扑倒了埃里克，让他躲开了攻击，也让他从绝望的震惊中清醒了过来。 “别傻愣着了！埃里克！” 雅薇抓着他的衣领怒吼着。 “雅薇……结束了……” 埃里克绝望的看着她，这里是利维坦的主场，他们根本没有丝毫的胜算，甚至说整个海上之国降临在这里，胜算也是微乎其微。 因为它是利维坦，自七海涌起之时便存在的意志。 它是古老的存在，所有海民畏惧之物，它的一切都已经深深烙印在每一位海民的心中。 犹如……神明一般。 埃里克绝望的诉说着，可回应他的却是雅薇一记有力的巴掌，以及坚毅的眼神。 “不，这场旅程还没有结束。” 那是埃里克没见过的眼神，这个与他一起从小长大的女孩，此刻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坚毅，似乎这绝境对于她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埃里克！站起来！” 声音如同命令一般。 埃里克机械的站了起来，雅薇拉着他，无尽的雨落下，将他们全部打湿，混乱的雷霆与风暴中，是那逐渐昂起头颅的巨蟒。 雅薇拉着埃里克，两人一同跃下寒风号，紧接着反应炉被引爆，巨大的爆炸撕碎了周围的一切。 他们是海民，海洋之子，这里不仅仅是利维坦的主场，也是他们的。 海水不再吞没他们，稳稳的踩在海面之上，如同平地一般。 “我们还能前进……我们还能前进……” 雅薇低语着，拉着埃里克向前狂奔。 埃里克抬起手，魔力铸就的护盾抵抗着一切。 利维坦对于他们的反抗什么也没做，就像玩弄猎物般，看着他们在死前最后的挣扎。 暗蓝的海面之下数不清的死者追随着他们，如影随形。 雅薇施法事先杀死了前方阻拦的死者，而埃里克干脆将这一切冻结。 他们似乎还有希望，可就在这狂奔之中，一只手突然撞破了冰层，一把扯住了雅薇的脚裸。 来不及做什么，雅薇发出了一声惊呼，紧接着被扯入了海面之下。 埃里克没有犹豫，他紧跟其上，可步入海面之下他才明白他们有多天真。 随着雷霆的划过，惨白的光照亮了海底的一切。 那是数不清的船只残骸，堆积成山。 古往今来数不清的冒险者都来过这里，然后成为这死寂之中的一部分，而现在，这轮到埃里克与雅薇了。 数不清的手撕扯着雅薇，埃里克伸出手试图拉住她，可他做不到。 冰冷的海水令他的动作迟缓，绝望与恐惧让他丧失力量，他只抓住了一团冰冷的海水，随后注视着雅薇就此沉没于那幽深的黑暗中。 他什么也做不到，在这陌生的世界里，他显得如此孤独无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