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初遇（番外篇上）
而是...... 我心中的惊骇已经爬升到了顶点，脑海中隐约间浮现出各种各样恐怖而血腥的画面......狰狞可怖的面容，凶猛低沉的嘶吼，锋利冰冷的爪牙，以及自己逐渐被支离破碎的身体，粘稠而滚烫的鲜血洒落在树干、枝叶和泥土上，滚落的眼珠中依然带着挥之不去的恐惧和不甘...... 忽然间我发现浑身上下都已经被渗出的细密冷汗打湿，更糟糕的是，我居然不能灵活地指挥自己的四肢了，似乎我掌控四肢的大脑与自己身体上延伸出来的四肢已经断开了大部分的神经连接，就像是木偶少了几根至关重要的牵引线，任凭我怎么挣扎，它就是不听使唤地在那里僵硬地回应着我，做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动作。 我的心一下子降到了冰点...... 是因为环绕在森林中的瘴气让我的身体出现了中毒的症状吗？ 还是说恐惧已经悄无声息地支配了我的身体...... 我知道那根黑铁长矛般的东西一定是某种恐怖魔兽的肢体，但愿它只是恰巧进过这里，但愿它并不会注意我的存在，但愿它并不是属于暴戾凶残的那一类魔兽......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着，似乎被放慢了数十倍，甚至数百倍......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那战鼓般低沉的声音在静谧的森林里回荡，显得格外得清晰而突兀。从来都没有觉得时间会变得如此缓慢，也从来都没有觉得呼吸和心跳会变得如此艰难。我很想闭上眼不去看即将发生的一幕，可是我的眼皮却始终无法合上，连视线都无法挪开分毫...... 或许被巨大的恐惧侵蚀了之后的身体，就是这样...... 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沉默地等待...... 幸存......或是死亡...... 不知过了多久，黑色的长矛终于从松软的泥土里拔了出来，然后无声而缓慢地在我的视线里划出一道清冷的弧线，再次重重地刺入我左前方的泥土里，紧接着从厚重的雾霭里出来的是另一支相同的黑色长矛，然后在两支长矛的顶端，依稀间可以看清那个堆积起来的庞大躯体，仿佛无数形状不一的巨大黑色肉块互相堆叠而成的躯体。黑色长矛每一次从地面上举起再刺下的过程里，那堆肉块堆叠的躯体都会隐隐地颤动着，仿佛一个巨大的胖子剧烈奔跑时上下翻滚的肥肉，不过与人类胖子身上的肥肉不同的是，眼前的这堆黑色肉块散发着剧烈浓郁的腥臭，以及一股令人窒息般的死亡气息...... 它沉重而诡异的身躯被八支相同的黑色长矛支起，或者说八支相同的黑色长矛就是这家伙诡异的肉体里延伸出来的足，大致的形态和蜘蛛有些类似，就连前行的步伐都极其的相似，唯一不同的是那堆仿佛无数黑色肉块堆叠起来的身躯并不像蜘蛛的身体，而更像是战争结束后被随意丢弃的逐渐腐烂的尸体堆，由无数腐烂中的尸块组成的身体。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庞大而恐怖的怪物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或者说它并不屑于注意到我的存在，也许它根本就没有用于观察猎物的视觉和听觉乃至嗅觉吧？ 它踏着缓慢而慵懒的步伐朝前走着，波浪般起伏的黑色肉块不断地颤动着，八支黑色的锋利长矛贯穿了一棵又一棵前行道路上阻碍了它的灌木还有岩石，有些小型的岩石当场就支离破碎了，稍大的一些也被洞穿了一个可怖的窟窿，枝干不够粗壮的灌木也瞬间被拦腰截断。那堆隐隐颤动的身躯上甚至能看到有黑色的液体顺着肉块间的缝隙里缓缓地流淌下来，滴落在混杂着树叶和动物尸体的土壤里，然后，“呲—”的一声冒出一缕缕的青烟。它像是一个无情的扫荡兵器，冷酷地毁灭和剥夺沿途的所有生机。 这绝对是我迄今为止见过最令人恶心诡异的画面了，扑面而来的腥臭和不断翻动腐尸般的肉块都令人感到空前的绝望和惊悚。徒然间降临的巨大恶心感仿佛是无形中的一只手透过了自己的胸腔，将体内的五脏六腑搅合在了一起，然后狭小的胸腔里似乎一下子沸腾了起来，一股从胃壁里汹涌而上的灼烧感贴着细长的食道一路疯狂地涌进了我的口腔，仅存的意识终于在这一刻分崩离析...... 等到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无力地瘫倒在地面上剧烈地呕吐起来，浑身冰冷，脸色苍白，脑海里依然是那种深入骨髓的阴冷和恶心...... 与此同时，更加令我感到绝望的是，潜意识里我似乎感觉到此刻正被一只巨大的瞳孔凝视着，冰冷的视线如同出鞘的利剑，高高地悬在自己的额前，一种本能的危机感瞬间冲入了我的脑海...... 我僵硬地抬起头来，剧烈颤抖的双眸中渐渐地倒映出那只巨大而诡异的猩红色瞳孔，即使放在怪物如此庞大的身躯上，依然显得格外的扭曲而突兀。扭曲的是，这只巨大的瞳孔并不是长在怪物的正前方，从它左右两边对称的八支足来看，此刻的怪物依旧维持着刚才行进的路线，而这只巨大的瞳孔却是眼睁睁地从正面盯着我，怪物的眼睛居然长在了身体的外侧；而突兀的是，这个瞳孔即使在如此庞大的怪物身上依旧显得有些过于巨大了，仿佛它的整个身体就是一个巨大的眼球一般。 空气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怪物停止了前行，我也停止了呕吐，就连刚才剧烈的心跳和沉重的喘息似乎都一起静止了。整个天地间都被那只如同充满了血液的瞳孔占据了，那只突兀诡异的血色瞳孔里倒映着颓废绝望的人影...... 下一秒，头顶的天空里传来一阵尖锐的嘶叫声，仿佛是婴儿的啼哭被放大了无数倍，又像是锋利的金属彼此切割发出的刺耳噪音。庞大的音压仿佛一道透明的涟漪一瞬间笼罩了下来，犹如无数的食人蚁在同时啃食着身体，身体各个部位的肌肉和皮肤都似乎在剧烈震颤的音域里逐渐被撕扯开来，所有的疼痛在短短的刹那间迅速地通过神经抵达大脑的深处，形成难以忍受的剧痛，整个人的神智一瞬间陷入无尽的深渊中。 逐渐模糊的视线里最后一刻看到的是一支锋利的黑色长矛从天空中无声地落下，尖锐的矛头直指我的眉心...... 最后的意识...... 我完了…… “哟，小鬼，晚上好！” 一道富含磁性甚至带着一丝调侃的男声忽然在耳边响起，诡异的尖叫声突然远去，身体各处传来的撕裂感也悄然消失。我缓缓地睁开模糊的眼睛，一个如同小型山丘般令人肃然起敬的伟岸身影挡在了我的面前。准确的说是挡在了我和怪物的中间，怪物那支钢铁般坚硬的前足贯穿了他的肩胛骨，同时也贯穿了他昂贵而整齐的黑色礼服。粘稠的鲜血从礼服破碎的窟窿处缓缓地流淌出来，在黑色的礼服上留下一道模糊的血迹。但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声音里却听不出丝毫的痛苦和隐忍，甚至他微微抬起的那张面容里还流淌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初夏的午后在百花齐放的后花园里那样惬意而温暖。 “你......”那是一张混合着坚韧与柔美的面容，棱角分明的轮廓里是精雕细琢的五官，他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眉骨、薄薄的嘴唇都让人有一种过目难忘的感觉，的确，我敢肯定这张脸是我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是他，挡住了死神投来的利刃...... “真的很痛啊......”他缓缓地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按在我惊恐未定的头顶上，然后另一只手从插在泥土里的手杖中抽出了一把细长的银剑，剑锋反转，一道冷冽的寒光闪过，那支贯穿了俊美男子肩胛骨的前肢齐声斩断。巨大的怪物蹒跚地往后方退去，断裂的前肢里不断地流出粘稠的黑色液体，液体滴落在泥土里发出一缕一缕青色的烟雾，尖锐的嘶叫声再次传来，意外的是这一次并没有第一次那样传来无法承受的剧痛。 “没事了......”男子看着依然笼罩在惊恐中的我微微地笑着，然后拔出了残留在他肩胛骨里的怪物前肢，全程他都没有皱过一下眉头，任凭伤口处不断地涌出鲜血，他淡然地转过身，面对着不住咆哮着企图再次进攻的怪物低沉地吼道，“滚开！” 一股难以形容的庞大魂力从他魁梧的身躯里汹涌而出，他只是淡然地持剑立在那里，却给人一种沉重的压迫感。就连怪物的嘶吼声也戛然而止，它僵硬地停下了前行的步伐，巨大的血色瞳孔不知何时又突兀地长回了身体的正中间，倒映出男子身躯的瞳孔深处居然是强烈的震骇或者说是恐惧。 “我说了，滚开！”男子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压抑的怒意，渐渐收拢的双眼里闪过一道寒冷的锋芒，像是划破夜空的利刃，带着咄咄逼人的气息。 怪物仿佛如梦初醒般收回了停在半空中前探的肢足，缓缓地闭上了颤抖的诡异巨瞳，小心翼翼地向后倒退着，就像是生怕惊扰了不远处那个可怕的男子一样，慢慢地悄然地缩回了浓厚的雾霭深处...... “好......好厉害！”片刻前还凶狠暴戾的怪物徒然间就像是丧家之犬般地退缩了，这不禁让我由衷地发出一声惊叹。 “是吗？哈哈哈.......”男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似地摸了摸头，转过身来关切地问道，“小鬼，你没受伤吧？” “没有，谢谢大哥哥救了我。”我的心里徒然升起一阵暖意，感激地看着那张英俊的面容，他宽阔的肩膀处还在不断地渗出鲜血，“大哥哥的伤......” “你没事就好，我的小伤不打紧。下次可不要再贪玩跑进这种危险的地方了，因为可没有那么幸运再次遇上我了。”男子温柔地俯下身，向我伸出一只手臂，脸上洋溢着淡淡的暖意，“来，我背你出去吧！” “大哥哥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毫不犹豫地将手递给了男子。 “当然，大哥哥的名字是尤斯里·马尔斯！”男子接过我递来的手臂，一把将我背在了背上，“那么，你的名字呢？” “我的名字？”我趴在男子厚实壮硕的背上，呼吸着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清冽香味，忽然间思绪万千，忽然我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无比憧憬地望着男子俊美的轮廓，“我也会有一天能像大哥哥那样厉害吗？” “嗯？”男子显然有些错愕，不过随即他的瞳孔里却渐渐地浮现出巨大的震惊，因为他蓦然地发现我身上源源不断流动的魂力，庞大而幽深，像是一潭望不见底的深渊，“当然，迟早有一天你会变得比大哥哥更厉害的！” “真的吗？”我欣喜若狂地喊了出来，但是很快面容里又堆满了沮丧，“但是，我的父亲告诉我，我的元素亲和力太低，根本成不了魔法师，又怎么能变得和大哥哥一样厉害呢？” “原来如此啊！但是，这个世界上有众多的无奈和绝望，同时也有着意想不到的奇迹和神话。”男子抬起光芒流转的瞳孔，意味深长地说道，“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放弃，相信自己！” “咦？真的吗？”我那张堆满沮丧的脸上像是重新萌发了希望。 “嗯，真的！”男子再次肯定地用力点了点头。 “那么等我巴罗·贾斯特变强的那一天，大哥哥能和我决斗一场吗？！” “决斗？为什么非要和我决斗呢？” “因为我想变成大哥哥那么厉害的人物！” “是吗，我明白了！”男子微微地侧过脸，一脸严肃地看着伏在他肩头睁着圆溜溜大眼睛的小男孩，“巴罗·贾斯特，我接受你的挑战！”